第26章 . 火海滔天
“我看你还是财迷心窍了。”
陈斐是在一个月前接到钱方园的电话的。李坤在厚脸皮上确实有领导水准,要叫她回来,并不主动说,而让钱方园传话,因为想着她们总有几分交情。
北美地区的隐私规范要求升级,Joyce被要求无限期下架接受审核,这对一个UG期的新平台无异于灭顶之灾,能不能挺过去,要看领导层决策是否继续投入。田然是专业打工人,来这里是为了带团队做业绩,可不是来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听说这个消息的第二周就辞职了。陈斐被叫回来,正是为了顶这个原本就是她的缺。
一场又一场汇报,要让资方保持长期信心,对赛道保持信仰……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住在钱方园家,两个人早出晚归,面容枯槁。钱方园早就说过要辞职,眼下这个当口却没有顺势辞职,陈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图个富贵险中求,现在想来却不是。
“还是脸皮不够厚。”她坦诚,“现在实在受不了了。”
“李坤说要不要继续做,下周就开奖了,你不再等等?”
钱方园看着她,脸上露出一点苦涩的笑:“……小斐你怎么这么天真啊。”
“什么意思?”
她凑到耳边,轻声说:“内部消息是,刚才开完会,这事儿就已经定了。”
陈斐的心脏怦怦跳起来:“定什么?”
她摊开手,表情无奈。
那块石头在心里哗啦啦地直坠下去。原来心底并不是平地,而是楼板,下坠之后仍能继续下坠。
走进办公室,昨晚通宵改方案的设计刚起来刷牙,见到她,睡眼惺忪地说:“那个事我们什么时候对一下……”
后面的话她一律都听不见了。
眼前是熟悉的工位。她刚加入的时候,产品开发设计师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当时李坤说穷什么不能穷工作环境,硬是铁公鸡拔毛租了这个高层景观办公室:二十二层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上海青色的天空,城市天际线向东边延伸开去,隐约能见到黄浦江和陆家嘴的高楼,再往近了看,是贯穿城市的高架桥,天黑以后霓虹的车流便在其上缓慢涌动,她偶尔向外望,就会想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TVB女郎在都市上班,香车宝马,美人如云。
在这个欲望组成的都市里,一切都像是假的。连人的欲望都像是假的,是普罗米修斯盗火后受罚的肝脏,日日欲求,永远得不到。身份、工作、金钱、他人的认可、乃至于自我成就感,都像太虚幻境里的东西,拿风月宝鉴照过就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趴在桌上静静地想着,大脑飞速运转,人却已经悄无声息地睡了过去。
第26章 . 火海滔天
Hi 盛嘉实。
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可还是要祝你圣诞快乐。
老实说今年我过得不错,来到了新的地方,有了新的生活,遇到新的朋友,人生好像就在眼前徐徐展开,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往哪里走。
最近经常梦到你。比如一起去海边放烟火,或是在便利店聊天到凌晨四点,或是一起看电视到睡着。
做什么都好。这个时代,紧张、焦虑、宵衣旰食、焚膏继晷,一点都不稀奇,稀奇的是松弛和自由,不是吗?
当个快乐人,不知道多好。
对不起的话我不会说,这封信当然也不会寄给你,但还是要祝福。
新的一年,祝你万事如意,继续做快活小熊,像最开始那样。
陈斐
2017年12月27日
这是什么?
他笑着说。薄薄的信纸被举到半空展开,露出陈旧的茶渍、手汗印迹,字体潦草。是从练习本上随手撕下来的,边缘曲折如锯齿,未免显得太不认真,因为写的时候就知道,永远不会有寄出去的一天。
还给我。
是给我写的?2017年,你当时结婚了没?他一手高举这白纸黑字的罪证,面孔却却凑近了,挂着促狭捉弄的笑意,身上有熟悉的马鞭草清香,是偷用了她带来的沐浴露。
陈斐扭头懒得理他。
他拿根鸡毛当令箭:已婚妇女给我写情书,守妇道吗?有法律管管吗?
风流少妇给你写情书你还不乐意了?
她跳起来伸手去抢,一脚踏空,跌落床榻之下,膝盖重重撞在地板上,混沌的头脑骤然清醒。有人打她的电话。
“……你的衣服……”
厚重的窗帘隔断所有阳光,睡在这样的房间里,有种深居山中、不知日月的感觉,五官也迟钝了。陈斐就没听进去几个字,嗯了一声。
“……听见了吗?你现在住哪?我叫快递给你送衣服过去。”
一句话问了三遍换来一个稀里糊涂的“嗯”,这个礼拜没在客户身上受的气,在她这儿回旋镖似的又受回来了。盛嘉实火冒三丈地举着手机,门口的快递员不耐烦地用脚拨弄邻居家放在门口的啤酒瓶,问:“好了吗?不行的话明天再叫我来取件吧。”
“稍等下哈。”他又冲着手机重复了一遍:“你家地址……”
话没说完,她居然把电话挂了。盛嘉实跟封了嘴的葫芦似的,满肚子火顿时没了出口,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快递员嘟嘟囔囔地走了,陈斐的毛衣穿过半个上海市,又回到他手里。她的两个大箱子还放在客厅里,天气转眼就冷了,不知她正穿什么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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