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过往人生
盛嘉实双手抱胸:“我无所谓。”
她闻言立刻掀开被子跳上床:“晚安。”
周遭重归黑暗。褪黑素的药效早已经过去,她今天又睡得太早,现在要再入睡,远比平时更加艰难,翻来覆去大半个小时,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盛嘉实被她间歇性窸窸窣窣的翻身噪音惊醒好几次,忍无可忍地坐起来问:“你还睡不睡?”
“在努力啊。”
“不是吃药了吗?”
陈斐理直气壮:“醒了一次,药效就过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不识抬举没有眼力见,惊了她的好梦。盛嘉实不再说话,转身背朝她又躺下来。陈斐继续徒劳地等待睡意降临,黑暗中传来他阴晴莫测的问话:“你吃的什么药?”
“助眠的。”
“安眠药?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个了?”
只是之前出国旅行,为了调整时差买的褪黑素。后来放在旅行箱的隔层忘记拿出来,正巧这次用上了而已。他还以为她是药物上瘾了,这问题相当于在问她的精神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陈斐回答:“……没吃多久。”
“没吃多久是多久?”
“就是没多久。不常吃。”
他听出她话里的抗拒和烦躁,不再追问。窗外的涛声渐渐远了,头脑却清晰起来,盛嘉实一动不动地躺着,能清晰地分辨出她每一次翻身、掀开被子伸展胳膊,以及小心地把头发分成两半、平铺在枕头上的声音,还有叹气,轻微的的叹气声,像在梦里发出的声音,不知缘由。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吃药这事儿,你那天怎么没说?”
“哪天?”
“去你家的那天。”
一股热乎乎的浪潮从胃里涌上来,突然涌到陈斐眼前。黑暗的虚空依然是虚空,却泛起波纹,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争辩什么东西,话到了嘴边,就变作一阵青烟,徐徐飘向天花板。
“你都记得?”
他像听到了笑话:“怎么会不记得?我只是吐了,不是脑袋坏了。”
“那怎么不记得把毛衣还我?”
“……这是重点吗?”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的事情,是不是还没有说完?”
陈斐睁大眼睛,看到自己的往事正如流水般从眼前淌过。此时窗外有台风过境,风雨飘摇,她脚心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这钝痛冷不丁地扎到神经,令她毫无预兆地想起和盛嘉实度过的每一天。她翻过身去,面朝盛嘉实。他还背对她躺着,这是一个抗拒对话的姿态,身形线条在窗外隐隐天光的映射下如同一片山丘,沉默而绵长。
“真的都说完了。”她说,“关于我的事,我已经全部都说完了。但是你,盛嘉实,你过得好不好?”
第21章 . 过往人生
你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江卉说。软弱,难当大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对着相机取景框,微笑着按下快门。随后放下相机,拍拍他的肩膀:“你今天很帅,很适合说一些帅气的话。如果不说,我真的会看不起你。”
他冷笑了一下:“不用你看得起。”
“我冒犯到你啦?”
情绪的背后往往另有动机,但要揭开迷障,往往等于精神折磨。他的确被冒犯到了,被冒犯的原因则必是他在意。他在意什么?
在意自己收到轻蔑的评价,在意发出这评价的人是江卉?
在意今天是毕业典礼、还没来得及和爸妈在签到背景板前拍张照片就被天降大雨淋湿,还是因为在意五十米外捧着鲜花的陈斐和她笑语嫣然与之相对阔论的同学?
是因为她如此精神饱满、身体健康,看起来快乐而充实,完全没有任何被恋情结束影响的迹象,还是因为她手里的捧花并不是康乃馨满天星向日葵而是一束莫名其妙红得又土又暧昧的粉色玫瑰?
还是因为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人、所有人脸上欢欣鼓舞的表情,都让他看起来比其他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彻彻底底的蠢货?
一种卑劣的欲望在他心中冉冉升起,盛嘉实惊悚地发现自己正在心里满怀热情地期待厄运的发生:他希望她的飞机失事、在太平洋上解体、迅速坠落,整个航班的人全部死掉,和飞机碎片一起沉入海底。
身处炼狱,恶意和欲念的火焰熊熊燃烧,肌肉扭曲,心脏颤抖,他正在缓慢、无声地被烧成灰烬。
常远说:“我们去合个影吧。”
“和谁?”
他努努嘴:“陈斐啊。这段时间她都跟她毕设导师那群师兄师姐混在一起,都好久没见了。以后她一出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
盛嘉实的姿态很潇洒:“晚点吧,我爸妈来了,我先陪他们逛逛校园。”
妈今天特别高兴,拉着他四处拍照,要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都记下儿子意气风发的样子。盛嘉实勉强配合,被她一巴掌拍在后背:“高兴点啊,今天是好日子。”
“不就是毕业吗?又不是明天就不过了。”
“以后就不会有毕业了。”妈伸手整理他学士服的领子。
毕业典礼在体育馆举行,升旗、唱校歌、领导发言、优秀毕业生发言,如此枯燥无味的形式主义流程,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都蒙上了可爱的滤镜,因为知道这一切都即将逝去。数千人齐聚一堂,所有人都看起来朝气蓬勃、对未来满怀希冀,天地广阔,各有前程。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