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父子同室争长短71
“我应你,”李承玠与她三击掌为誓,“我只有一个条件,弑父的事情我不会做。”
孟追欢皱起了眉头,“阿玠,我不会逼你做这样的事。”
李承玠却满眼都是戏谑嘲弄,“孟舍人,我们如今不过是朝廷政治盟友,何必叫得这么亲密。”
送走孟追欢后,李承玠终究还是趁着夜色,入了浴堂殿面圣。
李忧民此时一身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过的模样,他由着小内侍替他擦拭着发梢上的水渍,“阿玠,怎么这么晚了还进宫?”
李承玠双膝跪地,脊背微弯,“圣人,欢娘的孩子没了。”
李忧民听到这话浑身一颤,跌坐在紫檀胡交椅上,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扶着椅子沿,口中不知嗫嚅着什么,“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我前日看她还身体颇为康健?”
李承玠仰头看向李忧民,他从前竟不知父亲这样重视孺慕之情,“孩子生下来也会被圣人接入宫中抚养,生不生下来有什么区别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忧民从胡交椅上勉强撑起来,他有些认不出眼前跪在他面前的儿子,他心中一震,“李承玠,这孩子不会是你逼欢娘流掉得吧?”
李承玠是第一次看到他冷心冷情的阿爷也会如此惊惧而悲伤,他突然有些嫉恨这个本就不存在的孩子,“是又如何?”
李忧民拖着湿发,一脚便踹在李承玠的胸口,“李承玠,虎毒不食子,人毒不堪亲!你有没有看我赐给你的那副画?这是你的孩子啊!”
“是吗,那我呢,我也是父母的孩子,可阿爷有关心过我吗?”
李承玠望向眼前悲愤交加的李忧民,他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怦然碎地,“阿爷知不知道我不带辎重,取食于敌意味着什么?我一旦迷路,找不到突厥人营帐,我就会死在茫茫大漠中!我不穿重甲、多用奇袭又意味着什么?只要我输给突厥人一次,我就会命丧天山!”
李承玠跪在地上向李忧民嘶吼着,他从前以为自己不在乎。
从小父亲远去就蕃,在长安城日日被骂杂种又如何,他照旧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在军营中不受重视,只能干些收拾尸体的杂碎活又如何,他照样能杀了无用的主帅孤身一人逃亡敦煌;永远被哥哥的军衔押一头又如何,他也能奇袭龙城、生擒哈丹巴特尔,打下别人打不赢的仗,擒住别人都捉不住的俘虏。
可是今日呢,他要将他的不平全部发泄出来,“我也是父母的孩子,我过去十几年来也是长安城中养尊处优、没有见过流血杀戮的五陵轻薄公子,可是父亲呢,非但不在乎我的死活,还要将我拼命打下的土地拱手送还给突厥人,只为换取一丝的喘息,好南下做为獐为枭的反贼!”
“逆子!”李忧民挥手便作势要打李承玠,“我只当你今日是发了失心疯,你滚回你的封地给我好好反省。”
李承玠对李忧民嗔目而视,“滚回封地?你才不会让我滚回封地呢,我现在对你不是还有用吗?圣人不需要我留在长安替你制衡鲜卑大族不是吗?”
“阿玠,你为何要如此?”李忧民双眼全是红血丝,他看着眼前快要认不出的儿子,“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我不都是为了你和阿训吗?我不过是想留一个太平盛世给我的子孙!”
李承玠陡然整个人落寞下去,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起,“阿爷,就算在你的治下,垂拱之年的大梁成为千古盛世,史书也不会记载我们家是顺位继承的。”
李忧民蹲在李承玠的面前,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颤抖,仿佛一夕间老了十岁。
“阿玠,你回去吧。朕念在你失子之痛的份上,不罚你。”
李忧民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长久地失神,不知是为了没能来到世上的孙子,还是为了在他面前控诉嘶吼的儿子。
孟追欢却不知浴堂殿中父子的争锋,她这几日正愁着假孕之事不知该如何向李忧民解释,却又听宫里赐了许多温补的药品到她的府中,还吩咐了这几日让她在家中休养不必去谢恩,她便知道李承玠已然上报了她小产之事。
孟追欢窝在府中只当是做个小月子。她阿爷却以为她是和李承玠又吵架了,每天都想拉她出去或是参加诗会或是打马球排解苦闷。
“女儿,别窝在床上了,今日曲江池有谢九郎所办的诗会,全长安城的青年才俊都会去,你可要去看看?”孟白甫拿着帖子,对孟追欢探头道。
孟追欢撩起被子将头埋下,“我都是老姑娘了,看什么青年才俊?”
“上次我听你二婶说,你不是想重新找个赘婿,”他又坐在床榻前絮絮叨叨道,“我也觉得秦王不好,粗鄙不通诗赋,愚钝不读文章,你们小时候便玩不到一起去,如今又离散了这么多年,断了便断了吧。”
孟追欢仍旧埋着头不理他,孟白甫却自顾自道,“咱们挑一个家世寒微但是文采飞扬、才情横溢的男子做赘婿,不许他出去考科举做官,让他日日都在家里陪我女儿吟诗作对,不好吗?
孟追欢总算翻过身来,看着眼前絮叨的孟白甫,“我可不喜欢这样的,我看是你想找个这样的,回来日日陪你作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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