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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看……还是先吃饭吧。”
贺央瞪我:“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贺央!”贺叔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他不知是吃了什么豹子胆,竟然这样跟他老爸讲话,连我都为他捏把冷汗。
贺央一把抓住我,要把我拉起来。贺叔却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起身。
一边是猛拉,一边是强按,我怀疑要是这两人会点功夫的话,是不是就要生生地把我撕了。
“如果,”一直没出声的我,皱了皱眉,平静地说,“你是想跟我说,你是我哥哥……这件事的话,我已经猜到了。”
我话一出口,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就像被下了咒语一样,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垂下眼睛,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贺家国:
“我猜得对吗?”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隔着玻璃望去,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烟花之中。她是如此繁华,却又如此脆弱。
就像人生,有时候无坚不摧,有时候,却又不堪一击。
☆、十(上)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去什么狗屁的出版社上班!”我愤怒得简直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我叫嚣完之后,猛地甩上门,想把自己跟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隔离开来。
妈妈推门进来,看着我,冷冷地说:“那么你想怎么样呢?”
“……”我觉得跟她完全没法沟通,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觉得她是对的,所以我干脆什么也不说。
“你成人了,大学毕业了,你要真正开始你自己的生活了。我不希望你走错任何一步。”
“我走错了又怎样,”我不耐烦地瞪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无关吧。”
“你……”老妈明显也有点生气,但她的情商一向很高,不会跟我计较那么多,于是她转身走了出去。
“就算走错了也没关系,”我叫住她,“你不也走错了吗,生了我这个野种,但你活得还是很好啊——”
“啪!”
我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倒不是因为她甩了我一巴掌,而是因为她脸上的表情……那种表情,是那么得坚毅,让我忽然有点害怕。
“不许说自己是野种!”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可能我很后悔自己有过那么一段不清醒的日子,但是……”
跟我从她眼里看到的那种盛怒相比,脸颊上的火辣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从来没有后悔生了你。”
说完,她没有再多看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轻轻地带上了门,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就像……刚才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
……
我收回思绪,发现此时此刻,我正坐在贺央家书房的窗台前,看着窗外夜空中此起彼伏、忽明忽暗的火光。当我最接近答案的时候,我却觉得,答案早已不重要了。
“对不起。”贺家国的声音,有些苍白。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坐在窗台前的书桌上,双手插袋看着他。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想这也许是他对儿子、对我,表明的一种态度:他不想隐瞒。
可是贺央显然并不领情,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洗碗,像是对这书房里的对话丝毫没有一点兴趣。
“你……怎么知道的?”贺家国也细细地看着我,像是从没见过我一般。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坦白道:“我一直觉得贺央有事瞒着我,而且他对我的态度也很暧昧不明……我想他要么是爱上我了,要么就是,知道了点什么。”
“……”贺家国依旧安静地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
说真的,他这个样子……让我忽然就想到了我老妈。
“他邀我来吃年夜饭的那天,我问他是不是爱上我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于是我忽然明白了。”我起身,走到书架前,那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跟法律有关的书,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书的主人是一个严谨又十分有条理的人。
“我们关系是一向不错,但他还不至于对我这么好,”我接着说,“我出门在外,他会每天打电话给我,我一通电话,他就千里迢迢请了假赶过来……这小子要不是爱上我了,就是心里有鬼,觉得欠了我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贺家国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他的嘴角有一丝笑意,尽管有点苦涩,但那丝笑意,是因为贺央。
我转过身看着他,忽然严肃起来:“为什么是你?”
根据我迄今为止对他的印象,实在想不出,他和我老妈,他们,会有什么理由……这个样子……
贺家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人性,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我跟你妈妈,在这一点上,都进行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反思。”
我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他一开口,竟是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我们错了。”他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既不是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也全然不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很奇怪,自始至终,他都是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在跟我说话。好像这些话,他早已在心中说过许多遍,好像这个场景,他早已预演过许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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