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必死之人49
“你干什么!?”
漆黑的地牢里有了一丝光亮,冷汗滴进了眼中,逐月看不清来人是谁,只依稀看到他提着盏油灯,身形和步伐竟似乎与殿下有点相似。
我终于要死了么?
耳边是叮当的铁链声,逐月心想,这应该是幻觉吧,上天垂怜让他死前还能再见到殿下一眼。好饿……
他不知道自己在雪地中走了多久,身体已经被冻得麻木近乎没了知觉,脚上长满了红肿的冻疮,那双草鞋早已破了,他只能光着脚,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朱门牌匾写着“唐王府”三字,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逐月讨不到饭,那坐着八抬大轿的县太爷看了他就晦气,踢了他一脚,让他滚去唐王府乞讨去。
应该是这里吧?
王府比起衙门还要气派不少,有几个比他高的乞丐在王府门前候着,没一会儿,有家仆从府里出来,放下一箩白面包子,乞丐一哄而上,没两下就抢了清光。
众乞丐每日都蹲守在此,也知道唐王是个善人,抢到的抢不到的,都会自觉离开,明日再来便是,从不打搅这里头的贵人。
逐月正要上去时被身后人猛地推倒在地,连挤都没挤进乞丐堆里,自然是没有抢到一星半点的,他也不知道这个规矩,等人都走了,他才缓步挪到大门前,敲响了门环。咚、咚、咚!咚、咚、咚!
北风呼号,逐月又饿得没了气力,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从府中出来。
“人呢?”
那家丁扫视了一圈都没见到个人影,还以为哪家顽童敢来王府捉弄人了,探出头来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踢到一团重物才察觉到异常。
那重物不似石头坚硬,脚踢上去还是软的。
竟是个人,全身被白雪覆盖着,几近衣不蔽体地蜷缩成一团,不知是死是活。
这家丁也不过是个少年,还没见过有死人躺在家门口的晦气事,忙跑进去大呼:“阿伯!有人死在门口!”
门内洒扫的中年人骂道:“又在瞎说什么胡话!”
“是真的!看着像个死人……”
少年战战兢兢去探他的鼻息,惊讶道:“诶,这人还有气呢!”
再睁眼时,逐月看到的不是漏风的破庙,不是缺瓦的茅庐,也不是白茫茫的天空。
房中布置精巧,身下是柔软的褥子,盖着的是上等的棉被,屋内暖融融地烤着火炉,身上的破烂衣服已经换过了套新的,甚至连手上皲裂的伤口也被涂上了药。
只是肚子仍是饿着的,咕噜咕噜的叫得厉害,逐月头昏眼花的以为自己在做梦,缓了许久后再次睁开眼才坐起来。
桌上放着个食盒,逐月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都是上好的菜肴,掌心贴着木盒,还能感受到温热。
逐月忍了又忍,他不敢随处乱动,更不敢出声喊人,又迟迟不见人进来,他大着胆子从琳琅满目的菜肴中,挑出一个白面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吃得太急还噎着了,逐月咳了好几声,被外面听到了动静,不多时便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只比他年长几岁,看着还是个青年模样,看穿着矜贵,言行举止不似这里的家仆。
逐月心中明了了几分,又懊悔自己没经住诱惑,手中还抓着个半馒头,忙把打开盖子食盒推给他看。
来人看着他不解其意。
“对不起,我偷拿了两个馒头……实在太饿了。”逐月却以为自己干了亏心事被当场抓包,嘴里还塞着馒头,继续吃也不是,吐出来也不好,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的。
不问自取是为盗,逐月是这样认为的。
那青年听明白了,爽朗笑道:“这些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别急,先喝口茶,慢慢吃。”
说罢就给他倒了一杯,正要递给他,发现这茶已经凉了,还起身去外头吩咐道:“换壶热茶来。”
“是,殿下。”外头人应道。
风雪中,逐月听得分明,原来他便是唐王殿下。
那日吃饱喝足后,唐王给他安排了一处住所。逐月胆战心惊地住了小半月,始终没人提起要赶他走,他便开始主动找些活干,给管家打打下手,此后便顺理成章地在王府住了下来。
又轮到逐月值守,他知道李锂一向起得早,即便是冷天也没有那些世家公子的疲懒。
天还未亮,逐月已经在洒扫了,那动静极其轻微,生怕吵醒了屋里头的人。
没想到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逐月如同惊弓之鸟忙收起东西急着要离开,却被李锂叫住。
李锂今日是刻意起早了守株待兔,算来逐月入王府当家丁已经两月了。少年人恢复得快,填饱了肚子才刚攒了点力气,第二日便央着管家分给他活干。
管家看在眼里,总夸他干活勤快,事事都要抢着帮忙。可不知为何,李锂从不见他邀功,甚至连个影儿都看不见。那时李锂刚被废黜,平日总是待在王府内当个闲散王爷,总不至于足足两月都见不到人。
他怀疑逐月是在躲着他。
被当面叫住,逐月也不好躲避了,只得老老实实站在李锂面前。
逐月侧过脸,但左脸的伤还是被问起,说:“小时候家里失火,烧伤了脸。”
李锂哪知逐月的心思,只心下替他可惜,安慰了几句。那日说了什么李锂转头就忘了,并未放在心上,可从那天起,每次看到逐月,见他总是拿块粗布蒙着半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