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疼
可是,从处处爹娘疼爱被打压到以乞讨为生、受尽欺负,不应当是极度反差的颓靡和怨恨么?为何她还是这么笑盈盈地面对肮脏的现实,并怀抱无尽的希望?
魏单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在他身上有东西破裂,裂了好大一条缝,任由日头光辉照射进去。
他还清楚知道,这条缝,是平婉敲开的。
墨绿色的春日裙衫很快就被她穿在身上,平婉十分喜欢也很是珍惜。
枝上生出簇簇嫩绿,就在这时节,她和魏单说了自己想法。有手有脚就算是去干又脏又累的体力活也要比乞讨好,又道那日两人去南街她发现那里有个私塾。到底因为她爹是读书人,虽然连乡试也未过但耳濡目染,她晓得读书不是件坏事。故而她想着他们可以去偷学些东西。
她一言一句规划得明明白白又激得人很是澎湃,且最重要的是,她所有的规划里都是他们两个人。
彼时的平婉在魏单眼里仿佛在发着光。
他想,老天怕是怜他了,让他遇见这么好的人儿。
遇见平安便是在南街,那天两人在大榕树上听课,魏单听得心不在焉昏昏沉沉,平婉沉浸其中,自得其乐。
谁知下起淅淅沥沥的密密小雨,魏单最先发觉,仰着面被砸了好几滴雨,他忙抓住她手。
“婉婉,下雨了。”
正巧一滴雨落在平婉手上,唯恐下大了雨,魏单急忙将她抱下来。
“明日再来吧。”
平婉应声,他们是生不起病的。
转过巷子只闻细细的喘哼声,似乎受了极大的痛苦,听得二人慢下步子,两人终是对视一眼,最终默契决定去瞧上一瞧状况。
平婉被他护在身后,他小声道:“我去看,你在后面等着,就别去了,要是什么血腥场面你要做噩梦。”
“我不做……”在他目光之下,平婉噤声,乖乖跟在他身后。
直到他冲她举手制止她再前进,平婉驻足停步 ,屏气凝神看着他走入巷中,不见踪影。
须臾后,见他露出身,对她招招手,“过来,是条狗。”
一条土黄色的,后腿受伤的狗。
他决定收留它,并给它取名平安,说平是随她的姓,平安是给她的。
是名字,也是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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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栓一干人等:还是扇子牛哇,小小年纪就给自己领个媳妇儿。
魏单(星星眼):我的婉婉好厉害,是个阳光小天使。
平婉(温声笑):没有你,我或许早已饥肠辘辘冻死在街头啊。
—— 因为有你,我才能满怀希望地去考虑我们更加美好的未来。
第6章 生疼
魏单去东水巷时已是夜半,平婉已然睡着。
月光如水照亮院中光秃的桃树,周遭静悄悄的,偶有狗吠虫鸣。
原先他是想早早过来一齐吃个饭的,不料官家临时宣他进宫耽误至此。想及,他的额角突突地跳,魏单屈指压了压,驱散纷杂的愁绪。
床幔曳动,他欲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入被窝,扭头凝神,入目的是床榻上扭折成似虾隆起的花绸棉被,可以想见被下之人弯弓的腰背。
以前观音庙里方寸地盘难抢难守,是以条件所限所拘束,他二人向来睡觉老实。
魏单眼皮子直跳,背脊寸寸攀上惊惧的凉寒。他迅疾跪伏在床上,抖着手向下拉开被褥,露出皱巴巴拧起的小脸,湿漉漉的发黏在惨白的面颊,嘴唇些微发抖,伏近了进耳的尽是低低痛苦的哼吟。
窗外的寒风立时像化作钢刀利刃在肚腹里胡乱刮蹭,割得他心脏抽搐,几近痉挛。魏单颤手拨开碎发,捧出她的脸,他不知所措,慌乱不已。
想掀开棉被将她抱进怀里,转瞬又想她疼得这么多冷汗,乍然冷然交替会不会生病?他急得红了眼,不管不顾钻进去手臂环过她的腰际,将她揽入身前。
另一只手放在她曲起的膝盖揉捏,出口的声音是破碎的,牙齿打颤,“婉婉,不疼不疼……”
她一声声的痛吟扇在他脸上,刺在他心头,如何不疼?如何不疼?
心脏超负荷地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像要将他撕成碎片,魏单浑身颤抖,两眼通红。
他从未停止过厌恶自己,厌恶无能为力的、无法保护她的自己。
平婉死死咬着牙关,她一度以为自己会疼晕过去,膝盖的旧伤已经有好久没有这么剧烈痛过了。太痛了,仿佛回到那个黑魆魆的小屋子,铁链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血腥味笼罩在鼻端,里面充斥了她的痛楚。
她看到那人又拿着带倒刺的鞭子走近她,十指抓着地面划出血痕,她无力的瘫坐在地面,畏惧地步步后移。可是逃不掉啊,手腕脚腕是她解不开挣不脱的枷锁,在她耳边碰撞作响,混似死亡的旋律。
可她还想再见她的阿单一面,想和他好好告别呢。
胸前背后横了灼烫硬实的力,将她大力扯出混沌的梦境。然而,即刻迎来的是一波又一波汹涌的疼,从膝盖一直顺着经脉钻心,到底是刺激醒了神志。
她细细埋进他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哭出声来。
“好疼,阿单,好疼啊。”
湿湿凉凉的泪洇透薄薄的衣料,炙烧着他似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魏单眼眶红得充血,他抚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摁进胸膛,手掌抚摸她的背,亵衣湿透了贴在肌肤上,他毫无章法地轻拍安抚,希冀着或许有哪一刻可以稍稍减轻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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