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崔临
这群草原人就喜欢秋日南下,马匹在夏季养得膘肥体壮,仗着自己秋高马肥,打量中原汉地这边秋日收获,正好来劫掠。
等到冬日落大雪,作战双方都受天气制约,即便是骑兵也难以行路,无论是行军还是后勤补给都很难跟上,除此以外冻死的士兵、马匹也不知凡几。
秋日是他们一年中最后争取粮食的机会,如果不能抢夺到足够过冬的食物,等到冬日,他们部落间就会爆发冲突,甚至有小部落就此迎来灭顶之灾。
为此,草原各部落不论大小,会在此时团结一致,共同进攻边城。
他们大多凶狠好斗,作风血腥,一旦有机会冲进城池内,金银财宝、妇女儿童都是他们的目标,抢不走的就打砸烧光,将一座城池洗劫一空后,又迅速奔逃离去,留下十室九空、满目疮痍的边城。
鹤华的大哥何啸就守在边境阻挡他们南下,这些年有输有赢,倒还是守住了边境的城池不至于沦陷。
沈槐安将面前的奏折合上,扔到对面的另一个秉笔太监郑公公面前,烦闷道:“瞧瞧,又来要银子的。”
那边皇帝要对付何家的事还没理出头绪,这边兵部又连上几个奏折催促拨款。
户部每年收上来的赋税就这么多,皇帝吃喝用度要用,各部运行开支要用,偶有受灾地区也需要拨款调用,少了哪头都说不过去。
万一出了事追责,皇帝可不会体谅他们的不易,只会觉得是他们办事不利。
“嗨。”郑公公嗤笑一声,他年近花甲,是宫里的老人了,活得久了、见得多了,凡事都不往心里搁,喜欢糊弄糊弄就完事。
果不其然他拿过折子打开一看,不在意地说道:“年年都要备着,我记得上次那群鞑靼纠集起来还是……三、四年前的事儿吧?”
“嗯,四年那次大寒,他们的萨满占卜出来会提前入冬,塔塔儿部牵头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南下。”沈槐安叹了口气接话道。
郑公公拿笔在奏折上写着,说道:“对喽,这几年他们安分了不少,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哪用得着年年拨款下去。”
“驳了?”
“驳了吧,你也知道这次决堤已经拨下去了不少银子,安置灾民、重修堤坝这些都是大笔、大笔的银子撒下去的,国库吃紧,实在是挪不开。更何况,江南因着这事儿少不了减少赋税,回头财政拿出来太难看,咱们也不好过的不是?”
沈槐安点点头,敷衍了一句“说的也是”拿笔正准备批注,猛地一顿,将几封奏折重新捡起来又看了一遍。
边疆还没彻底安定,皇帝隐隐就有除掉何家的势头,在这节骨眼上,依旧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他的盘算,他倚仗什么?
无非是有能替代何家的存在出现了,甚至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何啸身边。
何啸身边必定有皇帝埋下的替代品,到时候无中生有些意图通敌卖国、谋逆篡位的信件口供,能及时顶替何啸的位置,说不定这些年跟在何啸身边还能混一些人缘,让军中将士眼熟他。
沈槐安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皇帝部署得好啊,这么一来既培养了心腹,又收归了兵权。
皇帝要铲除掉何家并不是打算彻底废除武将,而是目前武将势力过大,文官集团势微,作为一个掌权者自然不会坐看一方独大。
但武将大多又是随先帝起兵的老人,一方面是从龙之功,先帝与他们多少有些情分在,真细数下来哪家都能说上一句“我与先帝如何如何”的话,人家不明着炫耀那点情分,皇帝也不能明着撕破脸夺权。
再者既是一同起兵的兄弟,不像现在这样阶级分明,都是尸山火海拼杀出来的,相互能交付后背的生死之交,自然也来往密切,相互照应着,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何老爷子死了这么多年,朝中还有人看顾何家的原因。
这件事得尽快给何家知会一声,好叫他们有个准备。
思绪同瓜蔓一样爬开来,模糊又纷繁,不过好歹摸着了个边角能顺藤摸瓜。
沈槐安垂眸凝思,下垂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繁杂的情绪,片刻后才悠悠抬起眼皮,侧过头低声吩咐道:“陈一,给提督大人递个折子,就说……”
拨弄玉扳指的手指一顿,接道:“就说,为官三思何解。”
第77章 崔临
为官三思就是思危、思退、思变。
察觉到了危险,才能躲开危险,躲到无人在意之处,以旁观者的眼光洞察全局,才知道能怎么做、要怎么做,静候时机的到来。
沈槐安这么问,崔临自然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没多久陈一回禀说崔临在提督府请沈槐安前去。
“坐。”
崔临缓步走来,对立在厅中的沈槐安微一颌首,径直走到正厅之中的红木镶螺钿的太师椅上坐下,接过小厮奉上来的茶,以杯盖轻轻撇了撇茶沫,浅啄一口,浅笑着招呼道:“怎么这会儿想过来了?”
崔临身为司礼监的提督,掌管的是诏狱刑法,干的是抄家灭族的活计,最是血腥不过。可这人偏偏生得温润秀气,面白无须,嘴角常年带着些许亲切的微笑,对任何人言语间都温和有礼,谈吐时轻声细语,目光诚挚、专注地望向对方,耐心地倾听着。
不过这副和善的面孔更像是一种修炼到极致的伪装,若不是沈槐安早知道他并非是什么善茬,光看他这会儿的行为举止,真当这是个谦谦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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