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上人
白炽灯泡照出两道重影,发霉腐朽的气味同那缕缕檀香混在一起,异常怪异难闻。
乌启山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询问道:“婆婆,他怎么样了?”
“滴答滴答——”墙壁上的钟表按部就班的走着。
良久之后,老人转了转灰色的眼珠,低头道:“无碍,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乌启山不自觉扬起声调,急切地追问道:“那他怎么会叫不醒?”
老人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地像一具牵丝傀似的,她一手撩起里屋的布帘,自顾自地说道:“睡醒就好咯,睡醒就好咯...”
声随人走,渐行渐远。
叶清影拽住就要跟上前去的乌启山,朝他小幅度摇摇头。
漆黑的夜幕很快便降临了,月光铺在地上,像一匹长长的银练。
入了夜,冷空气有些刺骨,清冷的巷道里只剩下一声声高昂的犬吠。
东南侧有间不起眼的小屋,两面的窗户被锁死,玻璃上糊了一层报纸,昏暗的白炽灯光透过缝隙漏了出来。
“呜...”白狗矫健地钻进土坑,绕过低矮的围墙,湿漉漉的鼻尖喘着两道粗气。
“小白。”村长李叔轻轻唤了他一声。
“汪!”白狗吐着殷红的舌头,尾巴旋转得像陀螺似的。
李叔并未理睬它,径直走进漆黑幽暗的卧室,嘴里低低吟喃着。
随后,白狗似乎是自娱自乐累了,轻哼一声,安静地趴在门口守着。
一缕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壁龛,上面供奉着一座张牙舞爪的青铜像,三眼六臂,颈绕长蛇,脚踏虎皮,头戴骷髅宝冠。
香烟袅袅,迷离朦胧。
下首一张蒲团,裹上一层扎染的棉布,村长跪坐在上面,双手合十,已近乎诡异的姿态对折,虔诚地诵读经文。
白狗四肢腾起幽蓝火光,与此同时,席地而坐的叶清影脸色骤变。
乌启山猛然站直身子,问道:“小师叔,究竟是什么东西?”
叶清影猛然睁开眼睛,南禺也不禁正襟危坐,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湿婆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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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上人
此言一出,忽明忽暗的灯光倏地灭了,逼仄幽静的堂屋气氛凝了一瞬。
乌启山患有眼疾,夜不能视,眼前突然迷蒙,他瞳孔微颤,掌心用力掰着木质床沿,故作镇定地回道:“湿婆神也不奇怪。”
传言湿婆神终年在吉婆娑山修行苦练,居于神山冈仁波齐,属三相神之一,兼具生殖与毁灭、创造与破坏的双重性格,统御妖鬼,悲悯众生。所以尽管神像千姿百态,呈现各种恢诡谲怪的的相貌,但依旧有大批虔诚的信徒供奉,求财渡己保平安。
几人走南闯北,见过的湿婆像也已不计其数。
“是不奇怪。”叶清影摸索着拢了拢灰扑扑的窗帘,并心灵手巧地打了个系。
月明如昼,荧澈的光华透过腐朽的窗框斜斜地铺在地上,黑暗与光明交织成趣,地砖上躺着一根泾渭分明的界线。
乌启山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那小师叔...”他其实想说的是会不会是判断错了,但由于对小师叔的盲目崇拜,这欲言又止的话迟迟未能说出来。
屋内摆件都很老旧,大多是上世纪的老古董,南禺像是得了趣,时而坐于窗前,时而浮于空中。
叶清影视线随着她游移,眼前覆了一层红纱,她眉梢微蹙,沉吟道:“不对。”
“嗯?”乌启山同她一般仰着头,却只瞅见晃晃悠悠的灯绳。
时针停在十二点整,机械女音准时报时。
“昨日我们来时,工地东南角有一座山神庙。”叶清影摸了摸鬓角,似乎真能感受到薄纱那丝丝入扣的凉意,“试问,你会早上祷告,晚上诵经吗?”
湿婆神属大乘佛教,山神属本土道教,不同的神祇派别,怎可混为一谈,这就像睁着眼睛胡诌耶稣和如来会坐一起打麻将一样,纯属无稽之谈。
乌启山动了动唇,似懂非懂。
“笃笃笃”一阵轻响,堂屋的布帘被撩起,年逾古稀的老人手捧一盏温暖的烛光。
那是一盏造型古朴的煤油灯,灯头形如张嘴□□,玻璃罩状如大肚灯笼,虽然灰尘仆仆,但瞧着却崭新,没多少使用痕迹。
她摸着墙,轻车熟路地走进来,低声念叨着:“我听见电闸又跳了,久了不用总是这样。”
“谢谢婆婆。”乌启山眯了眯眼,勉强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突然想起医药费还没结,随即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无奈窘迫道:“那个...婆婆,我们没带现金。”
意外车祸,瓢泼大雨,手机没电没信号,狼狈不堪的几人早已精疲力竭。
老人置若罔闻,撂下煤油灯就一步一步往外挪,许是因为几人的到来,屋内摆放变了模样,她稍不注意,膝盖便重重地磕在板凳上。
“小心!”叶清影眼疾手快,跨步握住老人小臂,掌心触感温热。
与此同时,老人也摸到她湿润的袖口,她抬起沟壑纵横的脸,目光木讷,便开始重复地说:“睡一觉吧,睡醒就好咯,睡醒就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