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临危独白(2)
去了几次之后,庄朵朵就厌弃了。
首先是远,光堵在路上就要接近一个小时。
其次是没有尊严。第一次结束检查后,庄朵朵哭着给母亲打电话:“妈妈,你知道吗?做超声检查的时候,所有人都提前脱了裤子等着,连个放衣服的地方都没有!我一手拿着病历,一手提着裤子,医生喊到名字了,我就得赶紧连滚带爬躺在床上去。检查完了,我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得单脚跳着去墙角提上裤子,而检查床上已经躺下了另一名患者……”
母亲对她的这通抱怨不以为意,反而提醒她:“看病就这样,这能怪谁呢?朵朵,爸爸妈妈不是没提醒你吧,从小就不让你吃冰的、不让你熬夜,你大学暑假那会,冰可乐当水喝,现在想想,怪谁呢?”
冰美式丝滑地流淌进嗓子里,在这个蒸腾着的早晨,庄朵朵清醒了一些。
她一边看着那些可可爱爱的小书包们走进教室,一边报复性地大灌了几口冰美式。她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在报复谁,只是觉得心里很痛快。
“是你找我?”
幼儿园教学楼里,出来一位穿着粉色运动短裙的女老师。
她姓曲,庄朵朵在警察那里见过她,她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做的笔录。
“有小树苗妈妈的消息了?我是说,沈雪的消息?”看清是庄朵朵后,曲老师几乎是带着点欣喜的意味奔跑过来。
庄朵朵眼眶一热,她感到,在某种程度上,她们是同盟——她见过她最后一面,她收到过她最后一条消息。
“还没有,我只是想问问,最后她发来的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话,曲老师慢下了脚步。
她迟疑地站在幼儿园门口,重新打量了一下庄朵朵。
庄朵朵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和沈雪是一起学车的,我想知道她最后到底说了什么,也许我能找到她的去向。”
曲老师低下头,下意识地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向身后藏了藏,“我已经把语音记录交给警察了。你如果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去问一下办案子的彭警官。”
庄朵朵被她突然的变化整蒙了,只能慢慢地试着打动她:“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样,是最后一个和沈雪有关联的人。我当时看到她手机只有7%的电了,我想,她利用这最后的一点电量发出来的消息,一定是很重要的……”
曲老师依旧摇着头,身子向后缩着,整个人都是抗拒的姿态。
“为什么你……”庄朵朵茫然地说。
“我要带孩子们去做操了。”曲老师向她道别。
“那个就是小树苗吗?”庄朵朵突然问。她指向的是一个上身穿着蓝色荷叶边短衬衫,下身穿着米黄色短裤的女孩。
曲老师回头眯着眼望了望,继而诧异地看向庄朵朵,“你怎么……”
“那天沈雪也穿着一件蓝色的荷叶边衬衫。袖子被汗洇透了,就这么贴在她胳膊上。我想她可能就叫了很久的车,在太阳底下晒了很久……”庄朵朵的眼睛里也一阵湿润,刚才喝下去的冰美式在胃里翻江倒海。
“对,是小树苗。她们穿的母女装。小树苗说,这个月是她的生日。她妈妈答应她了,每天都穿一样的。她这衣服好几天没换了,她坚持说妈妈还没回来,她俩没商量好下一件穿什么,她不能换。”曲老师的声音带了些干涩。
庄朵朵点了点头。
愧疚感比胃痛更快地蔓延开来,她不敢再看小树苗那件皱巴巴的蓝色上衣,小声说:“那,那,老师你去忙吧。我得走了,我得去练车了。”
“对了,你觉得她是私奔的吗?”
走出三五步之后,庄朵朵听到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话。
她条件反射般地愤怒起来,立刻回头说道:“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污蔑她?她这么爱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女儿说走就走?!你是小树苗的老师,还是她最后发消息的人,她这么信任你,你不可以这样说她的!”
曲老师静静地听她发完脾气,似乎对这反应很满意。
“十点四十五分孩子们上音乐课,我可以出去一会儿。你去马路对面的肯德基等等我好吗?”
曲老师问。
庄朵朵怔怔地点了点头。
第6章 临危独白(2)
1.
在人来人往的玻璃橱窗后,庄朵朵听到了那段语音消息。
庄朵朵反复听了三四遍,还是很不解:“那天沈雪和我说过话,她好像说的是本地话。不是这个口音。”
曲老师点点头,手指攥了起来,她说:“那个司机,我听彭警官说,就是螺城人。这是螺城那边的方言,小树苗妈妈在学着用他那的方言说话。”
“她为什么要……”说到一半,庄朵朵明白了。
在网约车上拼命地和司机套近乎的那一幕重回到她的眼前——强忍着委屈和害怕,一遍一遍对司机重复:“你和我表弟长得好像啊。年龄也差不多。太像了。”
庄朵朵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捂着自己的脸,想象着另一个自己正坐在车后座上,笨拙地学着司机家乡的口音,企图用这样柔和的方式换来一点友好。
“她想和司机套近乎。她也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庄朵朵带着哭腔说。
曲老师紧攥的手指松开了,轻轻抚摸着庄朵朵的肩膀,自嘲地说:“对,就是这样的。我猜任何一名女性都能明白这不过是小树苗妈妈的求生技巧。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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