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焰火未燃
俱是一身红,后面还追着一群深浅不同的红衣服。
少年人气喘吁吁,热红了脸和玉安打了招呼,便受到了母亲惯例性地疑问:“去哪里野了?”
少年人喘不上气,翻了个白眼,被母亲一巴掌拍在背上打顺了呼吸。
孩子眼眶周围有些红肿,颊上泪痕干了,被胡乱擦过。他哑着声音喊姐姐,一下搂紧了何玉安不撒手。
何玉安和李姨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边上的其他孩子看到他这样都急了,生怕被别人误以为他们欺负了何玉宁,七嘴八舌地诉说着他们的委屈。
“他刚刚不是这样的,没有哭。”
“我们一直在哄他。”
“他还和三叔家的狗玩得很开心。”
“我们真的没欺负他。”
李姨换了安抚对象,从一个小孩变成一大群半大小孩。有奶娃娃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凑过去,曼声对婴孩说这些哥哥姐姐的好话,帮着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等到孩子们心情都平复下来,先前的女人才丢开自己被一通教训的儿子转头接过了其他人的话题。少年人悻悻地在母亲看不见的死角又翻了个白眼,凑到伙伴边上。
孩子多想法跳跃,先前带小孩的烦恼一下子抛到脑后,围着何玉安开始兴奋打听过年镇上的情景,还有小孩从自家母亲那里听了一耳朵“小玉姐姐遇到神仙”的事,激动得不得了,恨不得小玉姐姐马上到村口把神仙拉进谷场给自己看看。
看看神仙是不是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穿一身红聚在一起过年。
除去稚子的漫语,从孩子们和妇人们的口中大致可以拼出一点镜林的习俗。镜林习惯于除夕全村合席过年,他们会在年前的四五天就下山和襄竹的人交易、和更远的镇上的人交易,准备好过年的物资。因为笃信心诚则灵,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会亲自做一些摆件和焰火,用最诚恳最崭新的物件敬奉祖先,再用除夕当天的时间砌灶修灶,清理谷场,搬桌凳凑碗筷,保证一切都没有旧年的灰尘。不过最后一天的灰尘是祖先同行的痕迹,倒是引为吉祥的。
年幼的孩子由于山路遥远,大人不会带出去“当累赘”。何玉安今年到了年纪,可惜那几天何玉宁受了风寒,当姐姐的要照顾弟弟,脱不开身。
李姨见这小姑娘过于懂事,连沮丧都努力掩得严严实实,一下子心疼,就让玉安起早,托襄竹的旧友在除夕当天捎她去镇上“过中”,看看外面,再早点吃了午饭搭另一个从镇上回襄竹的生意人的驴车回来。
麻烦了点,但总归孩子高兴,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引得李姨自己和刘叔那么担心。好在小玉安紧赶慢赶,还是在除夕夜宴前回了家,没出什么大的岔子。
因为孩子们都没有见过除夕当天镇上的市集,一个个都好奇的很,话也多,但应对这些熟悉的孩子,何玉安还是比面对先前的婶姨婆婆们要轻松很多。
她清了清嗓子,眯着眼笑起来:“镇上有集市,卖好多好多东西。吃的也有,用的也有。有很香很香的烧肉,有很漂亮的绣花的衣服,还有好看的哥哥姐姐……那个叫、叫戏文!对,戏文,好像讲了一个很热闹的故事,我没有听,只是旁边有婶婶告诉我最后书生和小姐打败了嫌贫爱富的大官,在一起了……”
“还有还有。”小姑娘激动地攥紧手,眼里映着炉火的光亮,“我真的、真的遇到了神仙!”
第9章 焰火未燃
少年人睁大眼,在孩子们不约而同压低了的惊呼声中问:“神仙长什么样子啊?”
何玉安想了想,面露纠结,伸一根手指比划半晌,找不准形容词,还是泄气道:“我讲不来,但神仙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比在集市上看到的哥哥姐姐还要好看,他还救了我。”
“救?”比起认真听何玉安说话的孩子们,反而是半听半干活的李姨率先抓住了这个字眼,“玉安,你遇到什么了?”
其他妇人被李姨忽然紧张的一句话引过了注意,何玉安被许多人盯得耳根通红,不自在地揪揪弟弟的头发:“其实没什么,就是遇到人牙子了……”
她淋着李姨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而慌乱,最后几乎含混在舌尖。
李姨并没有对她刨根问底,只露了一个安慰的笑,俯过来揉了把何玉安的脸,留下浅浅的一点粉痕:“没事就好,以后李姨和你一起去,不怕啊。”
她话说得轻松,回身将讲话的空间留给孩子们后却别过脸去,面上满是按捺不住的后怕和懊悔。
关系好的邻居劝她宽心,李姨握住邻居的手拍了拍。刘叔在旁听了许久,此时也过去拥住失落的妻子。
何玉安被李姨一句话说得心暖,再开口时声音大了点:“然后人牙子把我和其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关在一起,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都看不到我们镜林山了。”
镜林山脉在远处小镇都能远远望见个轮廓,连镜林山都看不见,孩子们难以想象是多远,只惊讶着重重吸气。
少年人想不通其中关节,提问:“那么远,是不是要走很久啊。”
何玉安摇头:“没有,就是玉宁出去走到李姨家那样的时间,我就到了另一个没见过的镇子,比我们的大很多,而且马上又去了一个镇子。我眼睛都看花了,都不记得看到了几个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