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长鼻子
在老人接近铁质大门的时候,江倾阳飞快跑离了那里。
他一口气没停地冲出了门诊大楼,冬日干冷的空气瞬间钻入鼻腔耳廓。
人来人往行色匆匆的石台阶上,江倾阳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四肢百骸被北风吹得僵硬,他才回过神来,右手连带手臂一阵阵刺骨的痛。
江倾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返回去的了,他的号好像是过了,直到临近下午5点,他才坐到问诊室里的凳子上。
问诊的是个和他妈妈差不多大的女人,江倾阳记不太清她的姓氏容貌,却记得她看完他检查单时,一瞬蹙起的眉尖,记得她沉默许久后用叹息的声音问他:“怎么没早些来看呀。”
检查单上的图图表表他没看懂,他在有些混沌的思绪里听到了诸如“神经损伤”、“不可逆”之类的字眼。
女医生给了他一个写着名字的字条,推荐他再去找其他专家看看。
留档完病例,好半响,她面前的男孩都没有动。
女医生又唤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猝然回神,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走神了,耽误你时间了。”
江倾阳状态十分地游离,以至于他走出就诊室时,根本没注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钟洺。
但钟洺自然看到了他,也注意到了他的状态,钟洺目光下移,视线扫过江倾阳手中攥着的病历单。
医院分诊台前仍旧人来人往,钟洺看着江倾阳丢了魂一般的背影,在原地思量片刻,转身敲了敲方才他离开的、那间就诊室的房门。
林主任还伏案在桌前,抬眼瞧见是钟洺,神色很是惊喜:“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来这儿了?”
“最近一直是两头跑。”钟洺笑笑,“今天在这附近办点事,正好顺道来接我妈回家。”
“诶,还是你孝顺啊。”
林主任是钟母的大学同学,毕了业又分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也算看着钟洺长大。
她一边收拾着桌面的东西,一边与钟洺唠了些琐碎家常。
问诊台桌面的一角摆着一个插单针,钟洺扫了一眼最上边的挂号单,声色未动地问:
“您一会儿怎么回去?我顺道捎上您?”
“诶那敢情好啊。”林主任将病例册子装进包里,挎上包站起来,“正好我这儿还有个病例还想跟你妈交流一下,她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第65章 长鼻子
江倾阳是在住院部的三楼找到叶老头的。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细条纹的病号服, 也并没有给自己安排单独的病房,江倾阳被护士带过去时,病房里还躺着另外两位老人。
叶老头在看到江倾阳的那一刻,大概对他的出现有些意外, 但随即也明白此事已是瞒不住了。
叶老头笑了笑, 招一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你怎么来这儿了?”
江倾阳没有动, 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好半天,他终于把鼻腔里的酸涩咽回去,开口:“什么时候的事儿?”
想了想,叶老头说:“差不多去年这时候吧。”
他床位靠窗,人靠坐在床榻边, 半个身子沐在阳光下, 嶙峋的身骨任阳光也再无法将其丰盈,江倾阳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夺眶而出, 叶老头连忙往前走了两步,步伐不太稳,江倾阳扶住他, 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哎呀,别哭,哭什么呀。”
“为什么不好好治疗。”江倾阳哽咽地问道。
“哎可别冤枉我啊, 我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想治也来不及了呀。”叶老头拿病号服的袖子给他拭眼泪,根本拭不净, 老头只能连连叹气,“好啦, 都多大的人了...”
“我一大把年纪想做的事儿都做了,也活够了,不值当哭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昂。”
眼泪是没用的。
可就是任凭叶老头如何劝解,江倾阳的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不停地往外涌,他哭起来也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一直在往下掉。
“如果不是我发现,您不打算告诉我的吗?”
叶老头终于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后,他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微笑着说:“我本来是想让你觉得,我不过是一直在旅游。”
......
那天最后离开的时候,叶老头叫住他,“后边几天别再来看我了。”
叶老头停顿半刻,牵动眉梢嘴角的肌肉再次展露出那个江倾阳记忆里最为熟悉的慈蔼笑容,他笑着说:
“就当我去旅游了。”
-
江倾阳后来在叶老头的主治大夫那了解到,原来叶老头住进来的地方叫临终关怀科。
这个医生曾经也是叶老头的学生,后来课业繁忙就中断了画画,但这些年也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他把房子和财产变卖的钱都捐给了基金会,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是苦过来的,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想学画会有多难。”已近不惑之年的医生提及此事,依旧几度哽咽。
......
叶老头在六天后辞世。那天晴空万里,连阳光都慷慨。
他罹癌的消息并没有同周遭任何人讲,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半生潇洒的小老头是真的去周游世界了。
他把遗体捐了,生前又特意交代过不要大张旗鼓地给他办什么送别仪式,所以离开的当天,他的身边只有江倾阳和一小部分相识的医护人员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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