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人生十数年,如梦亦似幻(62)286
“如果她溺死在理想里,我至少会去为她收尸。”
夏油杰无法回话。
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咯血,疼得喉咙火辣辣地,比吞咽刀片还难以忍受。
少年站在那里,身后是他认为应该协助的理想。他发誓过,甚至混沌的诅咒扭曲了他的灵魂,认定了这一次他会帮她完成她想要的理想。
可、他就应该让她永沉深渊,死于非命吗?
“杰。”
五条悟扬起头,苍蓝的眸子噙着哀痛,呼唤挚友:“让开吧。”
至少让灵魂归入安宁,亡者落入尘土。
夏油杰没有动,少年死寂一般的站在那里,像埋葬了自我的木偶,气息缓慢得微弱,任由伏黑甚尔越过他,走向身后的人。
他听见了刀刃划过空气的声音。
脑海中,记忆如同海浪般打来,一遍又一遍地将他杀死少女的过往推送上岸,无数的尸体淹没沙滩,海岸一片腥红。
【为理想甘愿遭受地狱烈火灼烧。】
【审判我的不会是世人,而是我自己。】
……
【不误导到她,不成为她的枷锁,让她的理想为自己完成。】
【也许为了什么,会信所谓神明吧。】
…
【被偏爱的可以有恃无恐。】
【天满宫不会死。】
【这是你期待着的呀,杰。】
…
…………
黑色囚牢在伏黑甚尔动手的一瞬间就褪去了。
死去多时的尸体失去外力作为支撑,羂索的术式被剥夺之后,束缚着他的囚牢也一并随着天满宫归蝶身体咒力的消失而消失。
大雪还在下,今年初冬的雪大得吓人,像是要把世界一起埋进白雪里一样,洋洋洒洒的落满视野里的每一个角落,冷风袭来,吹开了从眼眶落下的泪水。
天已经暗下来了。
黄昏落尽,夜幕降临。
冬夜刺骨的冷风呛入喉管,五条悟仰头看向天空,晶莹的雪花飘乎乎落到眼睫上,与沾着的滴点泪珠凝出白霜。
苍蓝的瞳孔倒映出在夜色下如同极光般的金色丝线。
分散成丝的灵魂还没褪去,只是说,血管不再流出血液,不再透支生命力。因为天满宫归蝶已经死了,她正是为了死后的一切才算计的羂索,他们执着争吵的,都是一个死者而已。
现实残忍得比风雪还冰冷,浸透了几人的内心。
唯一给五条悟一些安慰的是,那些耀金色在慢慢变淡,虽然不易察觉,虽然缓慢得也许要经过几年才能彻底消失,但六眼带来的消息告诉他,至少天满宫归蝶的灵魂不会再困在天地之间,永无宁日了。
这样反而才是正常的吧。
五条悟想,一眨不眨地看向天幕垂下的金线,飘忽的丝线穿过雪花迎过来,若有若无地,他能感受到被拂过面颊的轻柔力度。
天满宫归蝶从十几年前就在准备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他们做一个选择就能完全否认的。
往好处想,她还能陪他一段时间,……不是吗。
五条悟扯了扯嘴角,想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换来的只有越来越模糊的眼眶,一瞬间涌出的泪水模糊视线,被压下去的痛苦在这一瞬间填满了少年的灵魂。
他蜷缩般的弯下腰,白发从脸颊垂落,想痛哭却喊不出声,喉咙只能发出干涩的悲鸣,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到雪地上,混进残留的血迹里。
雪被炽热的眼泪融化。
六眼神子失去了自己最喜欢珍贵的东西。
可他不敢挽留,因为他发现,在他空虚苍白的世界点缀出绚烂烟火的色彩,是他所爱的人的灵魂。
五条悟怎敢挽留。
…
伏黑甚尔松了手,天逆鉾掉进雪堆里。
男人怔怔地站在雪地上,看着失去支撑倒在雪地里的尸体,整个人都陷入了一股茫然的空洞。
他想去探一下少女的体温,但大脑告诉他眼前的人早就死了。
他们的所作所为最多只能让天满宫归蝶安息而已。
之后该做什么呢?
伏黑甚尔脑海里忽地出现了这个问题。
男人愣了一下,迟缓的思考起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大概会按着天满宫归蝶给他们指引的路去走吧,那两个咒术师,本来也该走那条路,只不过比起原本的坎坷,现在会更容易而已。
更何况,那也是天满宫归蝶的愿望。
那他呢?
他没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情,少女也曾经把很多权利交到他手上,那是个擅权到过分的家伙,前两年还悄咪咪地问过他要不要禅院家的继承权,想要的话她可以直接帮他拿到手。
好像对她来说,所谓御三家所谓咒术界都是可以随手拾取的石头,如果她在意的人喜欢,她还会打磨成好看的棋子。
但伏黑甚尔当时没什么野心,他只做她布置下来的事情,多余的一点不沾,在少女的庇护下心安理得的得过且过。
所以少女消失之后,他的日子无忧无虑到了一种地步,就算伏黑惠明晃晃地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禅院家也没敢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