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认错。
祈求夸奖的模样实在太过功利。
齐延不喜欢。
他每每移开目光,将注意集中到自己明天,或是后面几天要出的题目。
陈三愿的天赋毋庸置疑,可他的知识储备实在太少……太少,以至于最基础的几个公式还要从头开始教习,出的题目也要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习。
尽管齐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年纪,然而从身高来看,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水平。
又思考,或许是有钱人家的通病。
这样大的少年不去学校里上课,只找来一个家教,围着他转……实在怪异。
然而猜测仅仅持续片刻。
左右,与他无关。
陈三愿在课后偶尔也会来问问题,原先是要去三楼找他的,然而经历了那次不太美妙的相处,齐延与他淡道:“有什么问题我会去找你。”
他看向一旁立着的中年女人,面目肃正,朝她点点头。
女人走到陈三愿面前,轻声道:“小少爷,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告诉我,由我代为转告,您不必前往。”
语气恭敬,缓缓道:“三楼有不少房间,大多放满杂物,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细菌,万一生病了就不好了。”
陈三愿点头,又垂下头,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道:“这样。”
杂货间里确实是有不少灰尘细菌,陈三愿深表赞同。
于是,夜晚,齐延刚刚洗完澡,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女人在门外,三缓一重,等待房门打开,才抬头,对着内里站着的青年道:“齐先生,麻烦您了,我们小少爷找你。”
齐延立在门外,手中拿着刚刚整理好的习题,少年下午做的有几道题犯的低级错误,公式记错了,张冠李戴到别的套路题上,他打算将这几道题目再给少年巩固一下。
他也并未等待多久,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闷闷的,又显得轻盈,要屏住呼吸才能听清。
门从里打开,豁然涌出一阵香味。
仿若春天烂漫的气息被浓缩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齐延敲门的手悬在半空,罕见得有些迟疑。
在这瞬间,他嗅到了许多花香。
母亲还未生病前,也曾最爱种花,大多是常见的花种,郁金香或是百合,放在阳台的空闲处,等待它们慢慢生长。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大多数时候,齐延并不能等到花开。那些美好的事物会在无休止的推搡和争吵中化作一堆碎片,碰一碰都会渗透出血来,是刺人的。
他只恍惚一瞬,几个瞬息后,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下方。
从门被打开,到察觉到他因跑动微微摇晃的尾巴,也仅仅是在几个瞬息。
他——身影的主人手中还攥着一束刚刚采摘下的花朵,齐延并不清楚这是什么花,他见过的花种实在太少,除却寻常能见到的几种以及母亲年轻时栽种过的几种,那些罕见的昂贵的种类从未见过。
只是以他的角度来看,价格或许也有道理,这些娇贵的花确实漂亮。
粉白的花瓣,花芯是奶白的,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但无论如何稀奇漂亮,他也只看了一眼,旋即移开目光。
少年扬起脑袋,一张脸比花还要润,“你来了。”
然而声音这样平静,瞧不出哪里不同。
言语的结尾也未扬起,窥探不出他的情感。
这个冷冰冰的,异于常人的少年。
齐延点点头,推开门从外面进来。花香就愈发浓郁,灯光亮眼,他攥着手中的习题,寻回思绪,询问:“桌子在哪?”
陈三愿赤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快步往前几步,又回头:“这边。”
身后的尾巴摇晃得厉害,扭头回头的动作迅速,黑发甩起优美的弧度,更显得俏皮。
尾巴是俏皮的,人是冷漠的。
只一双眼睛还透露着光亮,以此来昭示他的真实身份——这确确实实是个人,而非精致空洞的玩偶。
齐延收回目光,跟着他身后向前走。
屋内温度适中,或许有些偏热,也可能是花朵聚集的缘故,仅仅一会,齐延褪去穿着的外套,露出内里的衬衣。
洗得有些旧的白色衬衣,袖口处还掉了两个纽扣,大剌剌敞着,齐延挽起袖口,拿着笔指着习题上用红笔圈住的知识点,“哪步开始看不懂?”
陈三愿托着下巴,垂目望着被改得面目全非的题目,伸出手指,指着一二三,三道大题包含着的小题,认真道:“全部,看不懂。”
一双眼睛抬起,直直看着自己。
好似猫咪寻到毛线球。
那样充沛的求知欲。
齐延摸了摸手指,那双眼睛过于透彻,心房的某一处好似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化,荒芜中生出了微末的生机,干涸的泥地饮下清澈的溪水。
蔓延开来,就幻化作小虫撕咬的微微做痒。并且,逐渐迎向全身。
指尖发痒的部位被他掐下去,只是依旧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从头开始。”
第34章 认错。
虽说如此,但真要开始重新讲述,齐延望着手下这些最基础的公式,都是高中时代被老师抛却脑后的公式,考后复盘也从不会详细讲解。
这样简单的公式也没学过。
齐延蹙眉,片刻后,又看见少年定定望着他,一双小腿晃来晃去,凳子较高,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挺拔,生出些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青春气,然而动作还是脱不开稚气,两者结合生出一种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