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中邪了142
珠子的光华正好照见眼前那面石墙,石墙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他好奇地走上前去,细读才知上面刻的是老祖宗一生的功过是非。
那位英迈神武的开国明君在这段回望一生岁月的话语中说道,他非是什么雄心勃勃的大丈夫,也未想过做什么千古帝王,只是有一位得不到的爱人,因为得不到,便更想为她做些什么,可乱世纷纭,做什么好呢,索性送她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天下,叫她无忧无虑,自在逍遥,在朝不受贪官污吏的烦扰,回乡不受土匪强盗的胁迫,出外不受异族的威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能凭心所愿,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倥偬一生,抱憾一生,老祖宗说,放下,是解脱自己,成全,是解脱他人,可他一生也没能放下,到死也没能解脱。
慕容胤在老祖宗跟前跪了很久,他已经错过了一次,这辈子难道还要把遗憾带到坟墓里去吗。
他不想这样,不想像老祖宗这样,更不想像前世的自己那样。
是不是还能试一试,他忘了从前,可还有未来和现在,他不想违心做君子了,司空盏虽然可恨,但……说不定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可无论他怎么劝说自己,内心却都不得不承认,这不叫缘分,叫做趁人之危,是无耻至极的小人行径。
小安子听大花二花在外招呼,跑出去正见他主子挟着顾元宝从后山上来,他忙不迭迎上去,见他主子衣裳破烂,还带着伤,瞧着好生狼狈,“主子,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样?我跟你说……”
慕容胤跨进神殿,正看到那人以手支颐独对神龛,一侧脸藏在昏暗的灯影下,一侧脸映在摇曳的火光中,他一步一步走到对方跟前,从座椅中将人拦腰抱起。
小安子望着他主子中邪一样抱着裴公子头也不回照直走进内殿,刚要追上去问问他是不是傻了,这边星竹已脸红红地将他拉住了,“殿下跟公子有事情要说呢。”
小安子急得冒汗,“星竹哥,我主子他中邪了!”
星竹扒着他,“正好叫公子给他治治。”
小安子实在好奇裴公子是怎么整治他主子的,但他总觉得主子中邪没好,反倒更严重了,裴公子一走,主子倒是不再跟皇陵那些破砖烂瓦较劲,反而失心疯一样正儿八经写起了奏章,还像模像样要给皇帝上治国方略,早干嘛去了?
慕容胤并非失心疯,也不是在皇陵耐不住寂寞,只是老祖宗刻在石碑上话提醒了他,他生于斯,长于斯,许多事情是无法置身事外的,从前是他狭隘,自以为能独善其身,可蜀人一事,万寿宫一事,甚至康王府一事,令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想不问世事,前提是世事清明,他想闲云野鹤,前提是脚下能有一片沃野,叫人人安居乐业,但眼下的燕国,还差得远。
君王书房内,李珲不用瞧也知晓,君王又在读六殿下前日呈上来的折子,他瞥眼皇帝陛下那份得意的神情,不着痕迹藏起嘴角的笑容,主子近日原本正因七殿下指使刺客行刺淮安王,以及清查寝宫侍宦奴婢之事,郁结愤懑,烦扰无从派遣,六殿下却连上了几道折子,可算是叫陛下找着乐子了。
他恭恭敬敬将新送来的奏折呈上,“主子,六殿下又上折子了。”
“嘁。”皇帝嗤笑一声,“这才几天就熬不住了,走的时候朕瞧不是硬气得很么?”
“陛下,北山荒僻,陵园又年久失修,殿下住不习惯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随手翻了翻新呈上来的折子,没看两眼便又装模作样扔进一旁的废纸篓,“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说得轻巧,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晓得这大燕国究竟谁做主,况且,那小子的学识,朕岂会不知?随随便便抄几篇策论就拿来糊弄朕,朕是好糊弄的么?今天给很朕谈北地用兵,明天给朕谈南方治水,大前天还说什么要兴航运,拓海疆,小兔崽子怎么不上天呢!叫那逆子在皇陵好好待着吧,朕这回非将他性子给抹平了不可。”
李珲自然不敢拿主子的主意,连声附和,“是,是,陛下英明。”
主仆二人正闲话间,小侍已至书房外禀报,“陛下,淮安王在殿外求见,说是前来向陛下辞行。”
君王陷入沉思,这位淮安王除入京之时搅和了一通鬼灵卫的事情外,旁的倒也并不如何惹人嫌恶,便是前几日的行刺案,在查明刺客身份后,知晓是他国中旧仇,陈准也未如他料想那般,以此做文章,多生事端。
他点点头,“宣。”
王爷是个好人,却算不上是个聪明人,国中之事众人合力隐瞒,原本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可皇兄那两个护卫却谨慎得过了头,戏楼里的刺客,燕国分明已查出了身份来历与行刺缘由,景家兄弟却一口咬定刺客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此番行刺必是别有用心,甚至早有预谋,一会儿怀疑是国中有人意图不轨,一会儿怀疑燕国皇室有亡陈之心,但他一个并不掌权的闲王,当真犯得着吗?
若非无意间看到京中发来的那封密信,他可能到现在还被那帮恶奴蒙在鼓里,离宫之时,皇兄分明还好好的,怎一转眼就病体垂危,大限将近了?还有皇叔,当年……当年不是皇叔谦逊礼让,不肯登位,众臣才拥立皇兄做国君的么,皇叔又怎会在此时图谋造反,甚至派遣杀手潜入燕国来刺杀他?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皇兄岂不是正拖着病体在国中孤军作战,而他却还在外头无所事事,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