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说你对他一见钟情139
“是。”
阳春的暖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慕容臻没疯,但也离疯不远了,那年在白云庵瞧见母亲与舅父……回宫以后,他便以各种名目,处死了当日随侍的所有奴仆。
他知道,自那时起,六哥哥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原以为这样就能当做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未曾发生,可宸儿是不是足月而生,他岂会不知?
彼时皇后娘娘刚刚病逝,父皇耽于悲痛,数月未曾踏足后宫,母妃竟在那时有了孩儿……
他感到羞耻,愤怒,惶恐,却又不得不咬紧牙关保守秘密,并且日日夜夜活在丑事败露的悚惧不安中,生怕有一天父皇会知晓他最宠溺的两个孩儿其实是爱妃与旁人苟合的野种,怕六哥哥察觉他最疼爱的弟弟原来同他根本没有半分手足亲缘。
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的母亲与舅舅不单暗度陈仓,乱/伦苟且,甚至还在密谋大燕的江山社稷,企图将一个与慕容氏没有丝毫血脉关联的七皇子扶上帝位,实现他们谋朝篡位,取而代之的野心。
第一次他觉得母亲深宫寂寞,情有可原,第二次他骗自己说,母亲只是想跟喜欢的男子在一起,第三次他仍旧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与弟弟好好孝顺父皇,就能弥补母亲的过失,可第四次,当端方娴雅的兰贵妃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你坐不上那个位子,我们都得死”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
慕容臻不怕死,可他不能不顾及年幼的胞弟,不能不顾及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母亲,不能不顾及严氏九族的性命,只是……他若当真如傀儡一般任他们摆布,又如何对得起自来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父皇?
母亲多虑了,他能说些什么,他又敢说些什么,只不过在还有资格尽孝的时候,略尽孝心,提醒老父注意身旁的眼线罢了,那刺客虽不是受他指使,可父皇在水榭中与王尚书的谈话,知晓的想来远不止他一人。
君王寝殿里,静得只有皇帝时而急促,时而沉闷的呼吸声,慕容肇静静注视桌案上凌乱的奏章,严厉骇人的目光中带着惊疑,恼怒,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到底是他多年的纵容宠爱,令七儿有恃无恐,这般无法无天,还是从前天真可人的爱儿,也像他那些兄长一样,长大成人,硬了翅膀,已经有能耐妄揣君意,擅作主张。
“对,是我指使的,父皇不都知道了么?”
“昨天夜里我还跟那戏子在留香居为此‘谋划’了一个晚上,他家里不还搜出了我收买他的金银财帛,同他交结来往的密信?”
“儿臣想替父皇分忧,我大燕兵强马壮,凭什么要给陈国那帮怂包蛋守着国门?”
“先灭南陈,再定北疆,父皇难道就不想做这天下共主?”
他可以原谅七儿的任性妄为,可以原谅他自作主张,前提是他未曾说过什么“先灭南陈”,“再定北疆”,不曾提过什么“天下共主”。
看来早已有人胆大包天,将手伸到他的寝宫里来了,七儿若非听了当日他与王许的一番谈话,如何说得出这违背祖训,大逆不道的十二个字来。
皇儿年少无知,若真有这等心计,便不会当面将此事说出来,那么除了七儿又会是谁呢?兰妃?还是一向谦退本分的严氏?他与臣子密议之事既然能传到含英殿去,未尝不能传入旁人耳中,可笑他还惦记着做什么天下共主,区区一座宫苑都料理不干净。
“皇兄可还满意?”
慕容詹睨了眼面前这个比狐狸还狡猾的五弟,“我记得你刚刚才得了老七不少好处,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是不是有些太不地道了?”
慕容琛无辜地将手一摊,“皇兄话里有话,臣弟可一个字也听不懂。”
慕容詹也不与他耍嘴皮子,“你的老师前年因贪墨赈灾银两被贬江州,下月孤会调他回来。”
慕容琛垂下眼帘,“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板着一张冷脸,趾高气扬从他跟前照直走过,他随手摘下一朵杏花,回身望着大步走开的人,面上依旧带着谦卑恭顺的笑容,蓦然收合的五指却一点一点将掌中的花朵碾得稀碎。
慕容詹转过御花园内的曲池,迎面而来的亲信见主上归来,急忙调整步伐,与人一道转入东宫,到得隐蔽安全之处,这才谨慎地上前耳语一番,回报方才探回的消息。
慕容詹听得来人所说,神色变了几变,“确认是裴家人带走的么?”
对方点头,“来人拿的是裴相的私印。”
“裴正寰老奸巨猾,中立了这些年,始终没有表态,今次这般作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主子,属下还了解到,那齐家经营的好几家铺子是挂在裴氏名下的,并且康王府那两个鬼族的卖身文书也是来自齐家货栈。”
“这么说来,裴氏早就开始动作了?”
“年后三皇子一直同裴家走得很近,上元夜三皇子还替裴景灏挡了一箭。”
慕容詹摆手,“莫要急着下定论,看看再说。”
“殿下难道就由他去了?”
“他若要对付东宫,定然会拿此人做文章,敌不动,我不动,孤此时若是先出手,反而会招徕祸患。”
“属下明白了。”
慕容詹沉吟一瞬,“这批进京述职的官员是不是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