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蝶恋花(八)
将那对明月珠握于手中,他指腹轻轻摩挲,漆沉似玉的眸底却是再不见光华跃动。
烈酒残存于腹中的辛辣,与胸腔内凝滞不散的酸涩一同翻涌至喉间,浅浅一尝,竟是满腔清苦。
那日在沙棠林间,她嫣唇柔软,于他面颊蜻蜓点水而过,那含羞的姿态像极了月姝,以至于他为之怔愣。
所以,我心悦的,当真仅是那个温顺如水的月姝么?
哪吒不由再度扪心自问。
可梓菱就是月姝,她们二者本就是同一个人。
哪怕她失忆了,哪怕她性子全然不同,也同样令他着迷,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要他断了,那便如挖心蚀骨,万万是做不到的。
他李哪吒这辈子,要么遁入空门终身不娶,若是要娶,那定只有她一人。
男人手中力道愈渐收紧,指节隐隐泛白,将明月珠深深地压进了掌心里。
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内心的情愫便如开闸泄洪,再难自抑。
失去她的痛苦,他此生再也不愿经历。
自尊什么的,他都可以放下,只要她还愿意要他。
……
九重天之下,蓬莱仙岛悬浮于东海之上,月华笼罩,夜空浩渺无云。
羲和轩内,那躺在床上的佳人再度翻身,同样夜不能寐。
她下意识朝枕下摸了去,可半晌未触及那串明月珠,这才反应过来,她压根儿就没将其带回来。
带着那么些怅然若失,梓菱平躺而下。
妆奁上立着一盏纱灯,微弱的烛火打在纱幔上,她便盯住那缕光亮出神。
梓菱揉了揉心口,仍旧觉得郁结于胸。
好难受!
不就是个男人么?
为何会让她如此难受呢?!
翻身侧卧,她将被褥夹在身前,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难道这就是春心萌动的感觉么?
她喜欢上他了?
此般念头一旦萌生,便如芜草一般在她的心尖上呈燎原之势铺开去。
恍惚间,她突就有些后悔将玉珏还回去了,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会不会再也不来找她了?
梓菱思绪再难平静,不自觉伸手去攥自己的衣襟,内里那颗心似乎跳得有些快。
她忍不住思忖,若是今天不同他置气,而是亲吻安抚他,是否就不会如此了?
这个男人是个大醋精呀,她干嘛要跟个大醋精生气呢?
可是,他居然说若他不是三太子,她就与旁人双修?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占尽她的便宜,竟还敢说这种话?!
梓菱越想越不得劲,皓齿轻咬红唇,只觉这个男人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些。
不行!
若是那人不跪着回来求她,她才不会原谅他呢!
如是一番内心斗争,梓菱将那些意欲怜爱他的心思悉数咽回腹中,阖眸睡去。
-
翌日一早,九重天。
天庭的武将若是不出兵,平日里就还算行动自由。
故此,处理完司武殿的公务,哪吒就往南-天门去了。
自从下定决心要去向梓菱求和,他便坐立不安,一刻也不愿多等。
然刚行经瑶池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目魁的呼喊声:“元帅——”
哪吒驻步转身,只见对方步履匆匆而来,语气焦灼道:“出事儿了,元帅!”
目魁上前,附耳与之低语了几句。
哪吒听罢,本就不甚晴朗的面色蓦又阴沉了几分,眉宇深深拧起。
他简直莫名其妙,不由火冒三丈道:“那广寒宫的仙娥遭人采-花,与本帅何干?”
目魁等人闻此也是目瞪口呆,险些惊掉下巴,且别说他们家元帅干不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而是事发当时,他们应当是在东岳大帝府。
元帅若想采-花,那定得是采了女君这朵花呀,怎会有功夫跑回九重天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可眼下那仙娥正坐在凌霄宝殿内潸然落泪,哭得花容失色呢!
天帝传召,饶是哪吒再怎么不愿理会,也还是得去的。
他铁青着一张脸往回走,颇有欲要拆了凌霄宝殿的架势。
行出几步路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哪吒倏尔顿步,回头道:“你速去乾元山,请我师父!”
“是!”目魁领命道。
作者有话要说: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出自《无俗念·灵虚宫梨花词》
第37章 蝶恋花(八)
凌霄宝殿,莹白玉石砌成的廊柱金龙盘绕,撑起概日凌云的穹顶,梁间静垂鲛纱作饰,附以琉璃光华。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女子清浅悠长的啜泣声时遽时缓,颇为扰人心弦。
天帝负手立于殿中,面色威肃,虽一双瑞凤眼里盛有淡淡阴沉,然一如既往瞧不出任何情绪。
七神女同几位仙子侍立于两侧,无一不是垂着眸,双手交叠于腹前,噤若寒蝉,可眼底却神色各异,想来皆有所思量。
而那正跪于天帝脚边的广寒宫仙娥名唤璎珞,乃姮娥仙子的贴身侍女,姝艳能歌舞,且有文华,性子温和婉约,素来最合姮娥仙子心意,甚至连容貌也与其近乎不遑多让。
故此,璎珞其人,算得上是天庭众仙娥中的佼佼者。
据璎珞所言,三日前她在天墟秘境采仙露琼浆之时,恰遇见饮了苍梧酿的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