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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新雨,烟沾水雾。
冯素贞抖落伞上水滴,进门片刻,又有人敲门。
来者是两个胡服女子,那黑衣冷媚的守在了门外,这个娇俏的急忙忙钻了进来。
她当即开口道:“我就是公主天香,此来有事相求于李公子。”
冯素贞一惊,连忙行礼,道:“某受宠若惊,请公主直言。”
天香公主道:“此事你无可拒绝,按我所言行事,我便能立刻命人放了你情郎,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冯素贞只觉满身冰寒,愣愣道:“请公主吩咐。”
天香公主道:“我要让人代你去殿试,你在两天之内必须离开长安,至于李兆廷,他会回去的。”
如此,这个状元自然也给了别人,冯素贞不能去在乎这个功名,她不是李兆廷,走得高了不能脱身,反而万劫不复,何况天香公主知道她的底细。
木梓童听里面话说至此,用伞轻轻敲了敲门,柔声道:“公主,该回去了。”
天香公主怔了怔,去打开门,向木梓童看去一眼,拿了她手上的雨伞,撑了伞施然步入雨中。
木梓童掩上门,向冯素贞一笑,眼波似水含春,柔声道:“公子早做准备,我送公子出长安。”
冯素贞点头,她有些怕这诡媚女子,不愿与其靠近。
九月殿试,状元李兆廷被招为驸马,择日与天香公主完婚。
冯素贞在长安外,却一直未走,并非是她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素妆女子坐于镜前,黄蕊贴额,懒比花胜,听到开门声,便起身去瞧。
木梓童见她总是先垂眸一笑,走至冯素贞身前,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坐了下来。
绝丽容色相映,木梓童笑得更柔,道:“现在可以回去了。”
冯素贞喜道:“回妙州。”
“不。”木梓童柔婉道,“回长安。”
冯素贞不明所以,看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贴递来,她接到手里,一眼看去,已是惊怒至极。
这是一张婚贴,是冯素贞和东方胜的婚贴。
冯素贞颤声问:“东方胜是谁?”
木梓童道:“少主子是冠英侯的公子。”
如此冯素贞明白,自见这木梓童,便注定是这结果。
木梓童是随公主去见她,却不是公主的人,那东方胜也必在后打点,且知道自己身份,女扮男装冒名顶替去考科举,如此大罪,冯家岂能承受。
冯素贞纵然身怀武功,也未出手反抗,默默随木梓童回长安,更得知,冠英侯府早与冯家送贴换礼,定了亲事,她自己却被瞒着。
冯氏夫妇已到了长安,冯素贞去寻父母同住,待吉日完婚,木梓童则一直随在她身边。
冯素贞闭门不出,茶饭不思,终日郁郁。
这日,木梓童入屋送饭食,带了消息说,李兆廷已安然出狱,明府还给了赔偿,安置了去处。
冯素贞眉间愁绪一松,却是问道:“我与那小侯爷不曾见过,为何选我?”
木梓童笑道:“侯爷早年丧妻,不曾另娶,思郁成疾,如今身体日就枯僵。少主子也是成家的年纪,便想着成亲也能冲冲喜,他心高气傲,只寻最好的,谁叫你,偏偏有第一美人之名。”
实乃,物极必反。
冠英侯府,却无一点喜气,东方齐宿疾并发,长卧床褥,已是行将就木。
东方胜在榻前侍奉,端着汤药一勺勺地喂,看着他已渐渐混浊的眼睛,笑道:“孩儿则日成婚,娶妙州人称第一的美人,可高兴?”
东方齐咳了几声,呵呵笑道:“你已说了几回了。”
“是吗?”东方胜眨眨眼,吹凉一勺药,慢慢递过去,“那你可高兴?”
东方齐抚着他柔缎似的马尾,轻轻笑着,叹息般道:“自然高兴。”
“高兴就好。”东方胜一笑,便如烈焰化作柔水,细波动人,“这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婚贴发遍了长安,自少不了东方胜两个挚友。
刘长赢在家接到这贴,长久不语,将贴扔到了桌上。他一如往常,一手转着折扇,翻看其父断案的记录。
秋渐至,叶已将黄,可怜满园翠,萋萋莫莫似不知寒。
窗里新人只看镜,粉蕊当山额,眉上了岭南青黛,婉约似雨里春山,唇含朱露丹香,艳是雪里红梅。
碧罗青带,翠翘金缕,玉人新婚,红是男,绿是女。
绿若烟柳婀娜,绿若小荷清爽,绿若浅波细柔。
是有佳偶天成,难梳情理。
第四十六回
冠英侯的公子大喜,娶妙州第一美人,沿路坊里门外,一下比平时热闹许多,小店的生意也是猛涨。
不大的小楼已人声鼎沸,二层却还有一处隔间是空的。
楼下忽然间安静,这安静顷刻蔓延至每个角落,整个小楼只有街外模糊混沌的人声,谁不经心碰了瓷杯,轻轻脆响让人惊醒。
不知何时,楼中已有一白衣修者,他负手缓步而上,如出尘仙人,步天阶而离。
他眸若薄霜,无垢无欲,如白水寡味淡漠,素服天丝缂蓝,峨冠墨发,凛然清冷,剑意自成。
踏着楼梯的声音轻而闷,规整有律,不疾不徐,他上了楼,直走向那空无一人的小间,坐了下来。
这位子已定了三月之久,他今天才来一座,却不知赶上了什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