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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姑道:“我知道你是谁,我可以等你叫你的朋友。”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圣姑知道慕容紫英与太子长琴关系匪浅,她也见过这两个人,可没有对他们有丝毫的改观,她以前想像的是什么样,现在也相信是什么样。慕容紫英不愿去做无谓的反驳,这件事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他却莫名觉得有责任。
不畏寒热的特殊体质,自然是云天河,得到慕容紫英的消息,夫妻两个一起赶了过来。韩绫纱为望舒阴寒所蚀,慕容紫英将凤来琴穗化入她血脉,救了她一命,而云天河双眼皆盲,若说这世上有人能还他光明,也只有那凤来琴的主人。
二人御剑而来,韩绫纱一路上兴奋不已,他们成亲时,慕容紫英正闭关,没能去,他们也二十年没见过了。
迎接他们的是六岁的紫萱。她是个相当机灵的孩子,一眼就看出云天河双目失明,自是不会再去问,也不会说出来。
紫萱向二人行过礼,向云天河道:“你知道你的朋友叫你来干什么吗?”
“是来救人的。”韩绫纱道,她自己却似才想起来。
紫萱仍看着云天河道:“打伤人的,也是你朋友的朋友。”
“紫英的朋友我也不是全都认识。”云天河很不解这话的意思,愣了大半天,嘿嘿一笑,“小姑娘你想问什么,叔叔我都可以告诉你的。”
紫萱轻扯嘴角,似乎连眉毛都搭拉了下来,转个身就跑到了前面。
冰棺里的女子沉睡了五年,一袭素纱的颜色融入了冰,似乎身体里都已冻得冰冷。
云天河没有去触碰她,他坐在冰棺旁,无神双眼看着女子安然的面容。
冰室里针落可闻,寒雾轻烟如纱。
慕容紫英已经走了。
云天河第一次觉得,被朋友太过信任,也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紫萱撑着头,一瞬不瞬盯着云天河。韩绫纱很了解云天河,因为太了解,所以她立在角落,不发出一丝声响。
云天河苦笑了一声。
圣姑的脸藏在纱下,看不出情绪,她美目微瞠,张口欲问。
云天河道:“晚了。”
棺中女子唇瓣轻动,似在柔柔微笑,溢出了极艳的血,瞬间已结成冰。
第四十二回
七月。大太阳天儿,长安城壮观绚丽的颜色,也要热得流下来。这里每个白天都很热闹,城西南角有一对街敞门的大府,府里也有一件热闹的事。
今天是个吉日,冠英侯府在纳妾。
长安城的人自然也喜欢看热闹,这样一件小事,一路也围看着。
因为冠英侯唯一的妻子已死了十年,一直没有别的女人,连一个侧室也没有,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他是个痴情的男人。
这个痴情的男人突然要纳妾,整个长安城的男人,包括女人,都想知道究竟是何等绝色,令痴心别移。
小轿已到了侯府偏门的路外,轿上的女子是一身青绿吉服,头上蒙着蔽膝,只有进了门才能把蔽膝拿下来,没有人看到她长什么样。
或许她并非绝色,却一定是个极媚的女人,即使她蒙着脸静静坐着,诱人的味道也随着香粉钻到人骨子里去。
抬轿的人还能走得动路,已让两边凑热闹的男人十分佩服。
男女们嘴里不停,眼睛也盯着,他们跂足延颈,都看着这个女人。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却有一个少年从天而降,落在了轿前。
少年一身暗红劲装,金箍束发,黑缎似的头发被束成马尾,弯弯地垂在后背,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少年,他很是俊俏,新叶眉,丹凤眼,锐利非常,举动间似带了风。
然而没有人认为这个少年是来抢亲的,因为这个少年太小了。他只有十六岁,媚情如骨的女人却绝不会只有十六岁。
她当然不止,东方胜想着,勾起了嘴角,只看这女人的手,就知道她可能二十六都不止了。
轿夫好声气儿地求挡路的东方胜给个方便,谁都不敢得罪,东方胜让他们落轿,他们也不敢不落轿。
轿上的女子依然不动,东方胜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了她头上的蔽膝,露出她让人心醉的脸。
这一下,女子就红了眼眶,泪已将落。
东方胜似在审问一个犯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理妃儿。”
理妃儿以为他有很多话要问,泪盈盈看着他。
东方胜挑起了眉梢,抬手指着她身后,笑了笑,突然厉声道:“轿子从哪儿来的,就给我抬回哪儿去!”
理妃儿是个弱女子,她被吓得一颤,泪就掉了下来。
她一把扯住东方胜的袖子,抽噎道:“我已无处可去了,过了十年,十年也不行么,公子……”
东方胜甩开她,转身已走了半步,忽又回来一脚踢瘸了轿子,向侯府正门走去。
理妃儿只好从斜倒的小轿上下来,挤到人群里去,她的身边却没人靠近。
东方胜是冠英侯唯一的儿子,他的话有时比他爹还要管用。
侯府正堂。东方胜倚在下首的桌案上,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已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东方齐坐在主位,看着自己的儿子,很久之后,叹了口气:“你娘死后我也没想过娶正妻。”
东方胜懒洋洋道:“你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总不该就为纳一个妾,我要晚几年回来,侯府的女人是不是就多得装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