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的勋章。”147
谢耀祖目光不再看谢唯白,又对着像极已故女儿的谢袅关心了几句。
谢耀祖其实早就记不住女儿的样貌了,但正因为如此,女儿活在他的想象中,模糊的记忆有了滤镜。
此时不免对稚嫩怯怯的谢袅多了几分怜爱。
谢袅战战兢兢回答了几句后,回头就对上了谢唯白恶毒又嫉妒的眼神。
谢耀祖低声咳嗽声,“家和万事兴,你们生在这样的家庭,更应该体会到亲情可贵。”
众人都放下了刀叉,静静聆听。
谢玦也放下了刀叉。
谢耀祖看了眼谢玦,“你们大哥就是一个列子,小玦出了车祸,身边的管家辞职不干了,之前结婚的小护工也跑了,但好在,人要经历过才看透一些事情。”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不是说长辈比你们智慧清醒,而是谁也逃不过当局者迷。”
两句话毫不停歇,他说的有些累了。
顿了会儿,肌理干瘪的下颚再次扯动层层皱纹,他一锤定音似的通知道:
“一个月后,小玦将开始相亲订婚,半年内完婚。”
这话一落音,全场安静。
只餐桌前白烛火苗颤了颤,似被憋气吹的晃动。
谢袅一脸难掩惊讶,隔着一簇簇花鲜烛台缝隙,只见谢玦微微颔着下颚,慢条斯理的切着鹅肝,锋利的锯齿刀刃反射着烛火的亮光,冷白的骨节像是握着手术刀。
“嗯,一切听从爷爷的安排。”
谢德华夫妻也面色惊讶,但看着对面白茵夫妻松快的神情,有些了然了。
恐怕这五天时间内,这两人不甘心又悄无声息拉了个联姻筹码,让老爷子更加偏心三房。
以谢玦的性情怎么会任人摆布?
只要谢玦不死,他一天都不会掉以轻心。
他那样冷漠阴毒的性情,谢德华从来都不认为他对那个小护工是真心。
就算有些情谊,那也只是他的一个态度。他可以和任何人结婚宠溺任何人,但唯独不会听从谢家的安排。
但现在,谢玦怎么突然同意了?
难道是谢玦也在老爷子这立遗嘱的关键期,做小伏低诱哄老爷子开心?
谢德华仔细打量着谢玦的脸色。
额前黑碎发遮住大半眉眼,在眼底落下一片厚重的阴翳,鼻梁近乎白石膏冷淡,阴影里的脸颊有些消瘦,显得侧面线条更加嶙峋。整个五官像是蒙上一层灰,原本锋芒毕露的黑眸只剩下彻骨的空落与颓败。
可夹着尾巴的还是狼。
谢德华完全不敢轻敌谢玦。
尤其是谢耀祖越发对谢玦满意,夸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甚至语气里隐隐有几分敬畏和庆幸。
庆幸,谢玦晚生个几十年,才让老爷子避免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尴尬处境。
与此同时,谢耀祖又免不了“暴发富”的心里,同辈世家的子孙人才辈出,他为此暗暗着急,直到谢玦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不亚于逆风翻盘的得意炫耀。
餐桌上心思各异,但他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谢耀祖越发欣赏此刻的谢玦了。
确实如此,谢耀祖自己也觉得这一生最重要的功绩之一就是囚住了谢家的天才。
虽然谢玦一身冷傲反骨,但此时,还不是被他驯化得认清现实,乖乖听话。
谢耀祖这般想着,乏力的身体活泛了些,浑身充斥着满意的轻盈感,他脸上的干涸褶子像是吸满水的青苔生机盎然。
他刚准备起身离席,一只冷白的手递来一盘杨梅布丁,谢耀祖微微起身屈着的膝盖,做了一个和狗一样乖乖坐下的动作。
他欣喜的朝谢玦看去,得到了一盘食物和青年嘲讽的微笑。
但他只顾着激动地盯那盘食物了,谢玦的嘲讽也变成了忏悔示好。
“你最好是没骗我,不然我切你叽叽!”
秋意渐浓多阴雨, 阴霾雾罩。
红砖楼房前,一颗合抱银杏树直冲暗淡的天空,似撕裂一道口子, 光线落下, 湿哒哒的黄叶变成金灿灿的蝴蝶, 成为老宅门口不可忽视的景物。
平滑光亮的青石道上, 有一老一少坐着两个轮椅。
是的,不服老的谢耀祖也开始坐轮椅了, 美其名是陪着谢玦有伴。
“小玦, 没想到我们祖孙还有这样一起赏秋散步的时候。”谢耀祖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
只是他面部轮廓高而凶, 浸着大几十年的专-权固执,此时笑也有些僵硬,宛如白石子上卷曲霉点的银杏叶。
没有回应,谢耀祖也不觉得气恼。
他朝谢玦看去, 谢玦才移目侧来。
那目光淡淡的, 可其下锐藏着洞悉一切的犀利, 黑眸里漫不经心的寒意让谢耀祖浑浊泛黄的眼球微微后缩。
但随即, 谢耀祖露出一排整齐森白的假牙, 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酣畅淋漓, 胸前肋骨、干瘪面部肌肉也全部扯动, 血意上涌脸红了,而后齁声起伏。
一旁贴身管家连忙给谢耀祖顺气,却被那老经突兀的浑厚手掌挥开了。
谢耀祖平息下来,喃喃道,“你们这些孩子里, 老二是样貌性情最像我,但你是才智性情最像我。可是家主位置只有一个,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