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思君处君思我(2)
可是她还太小,力所能及的只有帮助身边的人,帮不了母亲,帮不了亓徽,帮不了送她离开时路边相送的万千百姓。
心有万民。
心有万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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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时,永载帝宣他们入宫,和臣子们一齐饮宴。
这是他们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在外面过年,自然倍感思乡,可在人前,竟也知道装出一副高兴感激的样子来。
每人说得都是吉祥话,丝竹管乐,歌舞升平之下,是山呼海啸的一声声万岁。
看,一派国泰民安之景。
宴罢回院之时,一行人终于不用再笑,哭哭啼啼地走在路上,似乎都在想家。
殷上倒是没哭,但她看见走在她左后的江遗雪也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便问:“你不想家吗?”
江遗雪看了她一眼,道:“我没家。”
殷上默然,想起他之前那个侍从和他身上接连的伤痕,没再说话。
良久,江遗雪主动开口问了一句:“你想家吗?”
殷上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天上一轮弯月,道:“想。”
冷肃的夜风吹过她稚嫩的面庞,她伸手拂去被风带起的碎发,轻声道:“很想。”
在异国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下去。
每天的日子便是文课、武课、休沐、入宫请安,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文课的先生教他们忠君报国、教他们碧血丹心、教他们竭忠尽智,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慷慨激昂,好似那本薄薄的书上只写了“忠”这一个字。
武课的先生则一连几年都未曾教他们什么箭术、武功,只做到强身健体,健康无虞,对她来说便是任务完成。
殷上除了和索千钰一直熟识,渐渐地也和隔壁的周相寻熟悉了起来,她身份尴尬,在溪狄为父亲忌惮,在定周又被永载帝不喜,表面上看着嚣张跋扈,其实都是色厉内荏。
其余众人,除了序戎的沈越西和令兹的湛卢博嚣张跋扈了些外,其余的人并未又和谁交恶的想法,就连身份不凡的周垣,对待众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殷上来定周的那年曾让晋呈颐在院中种了一棵桂花树,每年林泊玉都亲手给她做亓徽的桂花糯,一晃七八年,年年不落。
……
又是一年秋分。
院中新桂初成,林泊玉一一摘好,放在石臼里轻捣,声音脆响,空中正弥漫着清浅的桂花香。
殷上这两年身量拔高,衣裳总是没几个月有短了袖口,晋呈颐便趁着天气还未凉下来,为她再裁几身衣裳。
主屋的门轻轻开阖,殷上刚练完字,走出房门对着晨光伸了个懒腰。
日光穿过树荫疏落,轻轻地笼罩在她的身上,她已十六,五官逐渐长开,眉目疏冷,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漠,然此番看到林泊玉,却很轻易地笑起来,走到她的身边,道:“林姐姐,又到做桂花糯的时节了么?”
林泊玉笑了笑,说:“是啊,今日把糯米和桂花弄了,明日就可以吃了。”
殷上笑着点点头,搬了条椅子坐在她身旁,静静地听着一声声有节奏的捣花声。
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
第6章 我思君处君思我(2)
◎中秋拜月家中来信◎
初十,他们又照常入宫了一趟,自从第一次见礼之后,永载帝每个月都只扫他们一眼,然后问一句周垣的近况,从入殿到出殿用不了一刻钟。
原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谁料刚说完让退下的时候,又突然道:“等等。”
他看向角落里的人,道:“你,”思索了一下,又道:“东沛的那个孩子,上前来。”
江遗雪正跪在殷上身侧,闻言,手紧了紧,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殷上的衣摆。
可是他没有说不的权利,只得走上前去,跪在上首,轻声道:“见过陛下。”
他声音清澈,略带一丝少年人的低哑。
永载帝道:“抬头让朕看看。”
完了。
这是殷上心里第一个浮现的想法。
江遗雪虽才十五,容貌却极为出众,隐约能看出几分今后的惊世容光,平日里湛卢博那几人便嫌他长得太过,总是欺负他。
但那种欺负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不会伤及根本,可是到了永载帝这里,就不一样了。
她又想起了那年被送入宫中年仅十四的月支王姬,一时间握紧了双拳。
隐约间,还能听见湛卢博等人的轻笑。
江遗雪只能抬起头,但敛着长睫,并不抬眼。
谁料永载帝道:“看着朕。”
他圆润的指甲陷入掌心,心中涌起一股慌乱,想回头去看殷上,但身子却僵硬到不能动弹。
好几息,他才轻轻抬眼,直视天颜。
永载帝年近五十,燕颔虎颈,体型魁梧,多年的养尊处优之下有点体胖,但周身的压迫感却依旧极强。
眼前的少年人脊梁笔直,如竹如松,可那张脸却极为出众,每一处轮廓的起伏都浑然天成,好似正待开凿的璞玉。
美……真是美。
他直直地盯着江遗雪绀青色的眼眸,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对视间,殿中的气息好似都凝滞了,良久,殷上才听见永载帝的声音:“都下去吧。”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朝外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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