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箴言295
清懿顿了片刻,想要略过这个话题,轻叹一口气:“好,我明白了。”
袁兆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认真道:“你真的明白吗?”
“清懿。”他唇边笑意微收,“诗经里常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怕我只是一时的沉溺,待到感情冷却,就抽身离去。”
“可我想告诉你的是,为你买衣裳穿鞋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我心里甚至不足以当一件事来提。只因世上的男子大多熟读君子远庖厨,夫为妻纲,你也许就觉得我也应该如此。”袁兆眸光复杂。
“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不这样呢?”清懿目光里透露着真切的疑惑。
她剩下的话是:男人是既得利益者,应该装傻充楞,能做好表面功夫,对妻子有三分好,就算得上京里顶有好名声的夫君了。没有哪位君子的风度是靠对妻子太好而闻名的,这就是男人世界的道理。
时下讲究夫妻相敬如宾,如果有哪家能做到,就是极恩爱的一对。如袁兆这般,却会被诟病。
“细想想,作为男子,我确实没有理由这样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只要追逐名利就好,情钟一人固然是美谈,却也不过是为好名声锦上添花,背地里谁知有多少小老婆。”袁兆摇头轻笑,“这个道理不需人辩驳,是既定存在的。”
“可我并不想听这样的道理。”他轻笑,抬头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后脑生反骨,就要做特立独行的事。也可以理解为……”
他停顿了一会儿,唇角微勾:“我心甘情愿。”
“世上的名利如浮云,所谓君子风度更是狗屁,买不到我的心甘情愿。”他想到什么,笑道,“我做这些事,没有半分勉强和伪装。或许诗经不可尽信。”
“士之耽兮,同样无法抽身。”
清懿垂头看云肩上的流苏,碎玉当啷,如心头泛起的涟漪。
“少有男子能真切体谅女子的心思,你这样说,无论日后如何,至少现在……我很欢喜。”她笑起来。
袁兆也笑:“才体谅几分,你就欢喜了?”
顿了顿,他笑容淡了下去:“世上没有男子能真正感同身受你们的处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无论我们说得再好听,可终归成为不了女子。”
清懿没有想到他如此直白地解剖身为男人的心思,一时愣住。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母亲?”袁兆突然问,“我自以为了解我的母亲,我心疼她的多愁多病,气愤她的糊涂懦弱,甚至在没有长大的时候就想带着她和我父亲对抗。”
“她被情意蒙蔽了眼睛,可我没有。袁钦其人,虚伪自私,也就有副好皮囊。一介破落侯门出身的庶子,费尽心思娶到了长公主,背地里却做尽龌龊事。”袁兆眼底闪过冷意,“我曾把他在外狎妓的事告诉我母亲,我原想着她会就此认清这个人,谁知第二天,他的私生子就顶着远房侄儿的头衔进了府里。”
清懿瞪大眼:“你母亲是堂堂公主,便是她容忍,圣人又岂会咽下这口气?”
“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个读着女德长大的傀儡。我母亲是外祖母第一个孩子,幼时并未长在身边,不曾得她教养。所以身上总少了几分公主的傲气。”袁兆低声道,“她受了委屈却不提,外祖又怎好插手,若是当真和离,皇家的颜面也挂不住,她也没有勇气豁出去,做众人的焦点。”
“所以,她就忍下你父亲的不轨?”
袁兆笑:“不知他如何花言巧语,又或是我母亲心甘情愿被他蒙骗,事情被轻描淡写带过。此后他便防着我,行事越发小心。可我从此也与我母亲疏远,心灰意冷极了。”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更恼她有豁出去的权力,却没有胆量。”清懿说,“是这样吗?”
袁兆捧着她的脸,亲了亲额头:“是。”
“我倒能体谅几分她的心思。”清懿缓缓道,“抛开公主的身份,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外头看着有气势,实则也是无根浮萍。父亲除了她,还有无数子女,有更多的考量。母亲疼爱她,却也无法违逆父亲。说到底,这世上没有人真正为她撑腰。或许有一个,那就是你。可你尚在少年,她作为母亲怎么肯拖累你?”
“你说得对,所以我才说,男人无法真正共情女人,因为并没有处在相同的位置。”袁兆认真道,“所以,如果我在某些时刻忽视了你,没有照顾到你的情感,你大可直言不讳,这也是我的心甘情愿。”
“好。”清懿看着他,点了点头,眸光温和。
心中的疙瘩解开,清懿有些轻快,出门的脚步难得带着雀跃。
袁兆牵着她走,一路跟着人群到了楚江殿祭楚江菩萨,又给颜老上了几炷香。
殿中的小沙弥年纪不大,看着十五六岁的模样,眉清目秀,嫩生生的。他站在菩萨跟前,给众人递香,轮到袁兆和清懿,他的目光停留了好一会儿。
袁兆挡在清懿跟前儿,笑问道:“这是我娘子,小师傅看什么呢?”
小沙弥年轻脸皮薄,自知不妥,通红着脸,“施主恕罪,小僧见二位是福泽深厚的面相,便贪看了两眼,还望施主莫怪。”
听了这话,袁兆原本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只见他笑眯眯道:“小师傅好眼力。”
清懿对他的话颇有些好奇,温声道:“小师傅佛门中人,也懂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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