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条狗
少年人的少不经事在此刻都成了缺憾和短板,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很难想象戎怀玉曾经的遭遇,他或许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剥掉尊严要求学做女人姿态,奴颜媚骨讨好他人。珀西心下一阵动容,同理心起作用,不禁也泛出些酸楚,可他毕竟经事少,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安慰,“戎怀玉……你别这样想啊……”
慌乱之中珀西从边上给戎怀玉丢了床毛毯,盖住他赤-裸的上身,“这、这天气这么冷你可别冻着……看了医生又难受我我我可没办法帮你。”
明明是这样惨淡的场合。可能这就是他的回答,戎怀玉眼泪都笑出来了,“……小殿下,”眼睛里潋滟的水光止不住往外冒,一串一串像珍珠似的滑落两颊,美人垂泪我见犹怜的,“你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他并不认为世间所有的小孩都能如出一辙的善良纯洁,但是如果有,那一定是天使借体降生的孩子,一定是这个联合署最尊贵的小王子。
“……戎怀玉,只有这次,”眼前的场景果然还是不能看,珀西的目光往别处瞟,顿了顿,看在你这么难过的份上,“只有这次我允许你叫我小殿下……下不为例。”
第104章 一条狗
临时生变,传位的老陛下因为身体原因突然不能到场,但毕竟是一国之主,说出来的话还是要算数。这个仪式要继续进行下去,老陛下托专人到场带话,届时的戏份不过是预念几句场面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和往常一样,殿下不必担心。”刘会说。
珀西心跳如鼓,他站就在朝省大殿的门口,仪式正式开始了。
目光穿梭在大殿一个来回,站在门口的人看向最里面有一种眺望深渊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出于神圣的敬畏。按照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等到听见执行的首席官开始报礼推动手续进程,他就一起跟着指示完成仪式。
先是礼乐鸣奏一阵,礼乐队是奏的交响乐,在门口廊道把人耳朵震得訇訇响。珀西的脑内有些发懵,然后突然听得首席官朗声道:“请殿下移步——”
声入耳,下至脊髓骨脉,他的腿接收指令,不受他控制地往外迈出,在旁人看来动作动容自若,为了这个仪式他背地里排练了好多遍。
踏上远到尽头都走不完的红毯,跨门槛平阶,深渊里坐着一人,同穿华美白色礼服,盛装出席端庄坐于王椅之下。
不知道为什么珀西总是能在众多人之中一眼望见他,或许是他的长相太过突出,以至于让人印象深刻一眼难忘。太远了,看不清表情,但是从那抹微微勾勒出来的丹铅色他可以断定,戎怀玉是笑着的。
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容往往看不出任何伪装。
以为既然开诚布公坦白了性别,同是男子那相处之间应该解决了不少别扭与隔阂。没想到自那晚之后两人的相处方式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奇怪。同性的加持好像不能体现在戎怀玉身上,可能因为他现在还是在伪装女人,而珀西仍然在坚持绅士之礼。
他们自然而然地和好,又恢复成同吃同住的模式。戎怀玉后来问他为什么半夜要偷偷去二楼的书房,珀西唯唯诺诺地不说话,被戎怀玉缠得实在受不了了才道:“我想,我其实只是想借一样东西……”
“借?借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戎怀玉不信,“你那是借啊?你那是偷吧?”
说偷那就是在有辱他清誉,珀西急了,“谁说的!我看完就还回去!”
戎怀玉狐疑:“那你借——什么去了?”
珀西:“城……城防图。”谁知道连装人家的盒子都没碰到,反而差点给人当场抓获,偷鸡不成蚀把米。
戎怀玉更怪了:“这东西很值钱吗,你要它干嘛?”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珀西苦恼了抓了抓头发,回想起那时充满了惊心动魄与后悔莫及,“我是想借它夺位的。”
戎怀玉听了简直要笑死,“夺位,殿下夺位吗?我自己抢我自己?”此刻他看着珀西就像在看个傻子,匪夷所思,“你爹的东西那不是传给你还能传给谁?怎么难道他还有私生子?我们华夏族有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虽然文化不尽相同,但是你们西域人应该也没这么心胸宽阔海纳百川,大方到满地认儿子继承家业吧!”
“况且你之前也听到了,你爹再过个几天就要传位给你了,你就这么忍不住吗?”
珀西辩解道:“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这件事的!而且传位……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传到我手上?霍阗,霍阗他难道就没有可能吗?!”
“可他现在出署了人在外啊,”戎怀玉否定地摇摇头,“那行,既然你有这份心思,不然你就和我讲讲倘若真拿到了城防图,你要怎么凭借它来实现‘夺位’?你已经有初步预计了吗?现在手上有什么资源可以供你投入的?”
这一串问题都把珀西问懵了,似乎他只是定了个小目标,但是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脑内一团浆糊,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认清了现实,坦言道:“……我目前还没想清楚。”
得到戎怀玉一声嘲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我都说了我讨厌别人喊我小孩!”珀西忍不住反驳,“我,我夺位——只不过是想证明我自己!!”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生活一直都在和“小”挂钩,因为年纪尚稚嫩所以被看作手无缚鸡之力,背后为人戳中脊梁骨诟病的感觉并不好受,笼罩在“哥哥”的光晕下,生存于太过强大的霍阗的阴影里。越是被人否定他越想迫切地证明自己,他长大了,他是个大人,能承担所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