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6
这少年比他大不了几岁,一身病怏怏的药水味,脸白得近乎透明,显得那磕破流血的红唇和红着的眼眶楚楚可怜,长长的眼睫颤动,像小刷子一样,让人总想给他按住不许动。
“我怎么不知道,路家养了个这样的美人儿?”谢砚旁边的人也凑了过来。
路君年憋红了脸,他看着谢砚似笑非笑的表情,纠结很久,实在疼得厉害,才开口求助:“砚公子,你这么岔开腿在我头顶,我会长不高。能不能搭把手,把我拉出来?”
路君年此时算是提早见到了谢砚,不能直接说出对方的名字,不然会引起他的怀疑,只能以砚公子相称,假装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只当是过路的旅人。
谢砚嗤笑一声,站起身,一手伸下去扶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将剩下的被毯扯掉,看到路君年白衫上大大小小的血迹,尤其是右膝上那块伤口深可见骨,眉头微皱,随后挽起他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
谢砚:“你长高有什么用,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当个病美人不挺好的?”
身体悬空,路君年下意识想抓住谢砚的肩,看到右手的扭曲程度,心下骇然。
之前在马车上只感觉剧痛,并没仔细去留意,现在一看,那马夫竟是下的死手,如果再用点力,能生生将他手筋都折出来弄断!
看到路君年这副强行忍痛,额间却直冒汗的模样,谢砚哭笑不得。
“这样的伤应该不是摔出来的吧,你们路家的奴才还真是孝主。”谢砚语气中带着挖苦。
他不信路君年会自己把自己的手弄成这样,而除了他,就只能是那车夫做的了,联想到那马车的惨状,他不难推测之前在山谷上发生过什么。
路君年被谢砚放在了一块大石上,他左右看了看,这里是一处静谧的天然峡谷,鲜少有人来往,若不是遇到谢砚,他估计还要在马车内等上数日才能等到路府的人。
“多谢二位公子出手相救,今日之事属路家家事,还望二位莫要声张,引得人心惶惶。”路君年没办法行礼,作揖道谢,“二位留下名姓,待我回到京城,路府必将重谢。”
虽然不知是何人设下今天这局,但他坠谷的事情一定会传回京中,那些人的目的是冲着路家来的,他们想要斩除路恒在朝中的势力支撑,让路君年无法成为路恒的接替。
而能把算盘打在久居府内的他身上,他们的背后势力一定不容小觑,也更加说明,他们已经控制了朝堂局势!
谢砚救了他,留下姓名,他就能顺势认出对方太子的身份,继而表明自己的身份。有人暗中伤害侍中独子,身为大元国太子,定会为他主持公道,不说揪出幕后之人,但至少在太子眼中留下印象,他们路家是受害者一方。
如果谢棱渊注定要灭了路家满门,那如今还是太子的谢砚便是路君年最好的选择,只要阻止谢砚在寿辰宴会上退出储位之争,路君年承了谢砚的救命之恩,路家可以毫不犹豫地站在谢砚这边。
这样一来,路家也就有了靠山。
不过短短两句话,路君年就将之后的路都想好了。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谢砚为什么会吻他,但这一世的谢砚才与他刚见面,还对他冷嘲热讽,想来不会再发生上一世那样荒谬的事。
前世,就是因为他断了腿,又是家中独子,路恒在朝中腹背受敌,最终路府支离破碎。
重生一世,他要规避一切可能受到的伤害,即便现在还是伤了腿,他也要给路家铺上顺应帝王的那条路,让路家在大元的国土上,立于不败之地!
“大恩不言谢。”谢砚只静静地看了路君年一眼,并没有表明身份,便一把扯下他早就染满了血渍的里袴,一手掌在了他的膝弯,眼睛盯着右膝上那块露出表皮的膝盖骨,一言不发。
路君年胯下瞬间一凉,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向下捂着私密部位,又羞又恼。
谢砚不仅不要他的感谢,竟然还直接把他脱了个半裸!
“你怎么这般好色……”路君年冷着脸,面上带着点恼人的红晕,却被谢砚打断后话。
“路美人,你这条腿,想不想要它恢复原样?”谢砚与他平视,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着格外认真。
“还有救?”路君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了,他迫切地想要一双能够站在父亲身边的完好的腿,如果谢砚有办法治好,他可以誓死效忠于他,永无二心。
看到路君年眼中迫切的渴望,谢砚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只当他不愿当跛子被人嘲笑,随后嘱咐旁边那人点了个火折子,将腰间的短刀在右手上转了个圈,翻着刀花在火上烧了烧,随后刀尖对准了路君年的膝盖骨。
“你得忍忍。”谢砚说完,就用短刀将碎骨一块块剔出来。
路君年霎时白了脸,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强忍着想要将谢砚踹开的冲动,左手手指嵌进右手臂的臂肉中,连右手的伤痛都暂时忘记了,全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右膝上。
碎骨挑干净后,剩下的部分并没有像前世伤得那样严重。
“骨头易位了,需要强行转正,”谢砚正打算跟路君年说再忍一忍,抬头就看到路君年死咬着下唇,都快把唇咬穿了,不仅流了一下巴的血,眼泪也在不经意间流了出来。
即便痛成这样,路君年也没有喊过一声痛,就这么看着他,眼睫湿润,无助地颤动,无声地哭泣,让谢砚突然感觉心口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