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235
路君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后对宫人说:“回东宫。”
睡在白玉榻上的人,和不久前路君年在东宫主殿见到的人,都不是谢砚。
如果他没有猜错,真正的谢砚可能从胡泉城回来后,就一直重伤在床,根本没有醒过来。
而去参加秋猎会的谢砚,也绝对是人假扮的,他不信谢砚大病初愈还能拿到金箭。
更何况,谢砚不可能不想见他,不可能回来这么久后一次也没来找过他。
刚刚阮妃那么一闹,路君年更坚信了这一点,因为谢砚看过他的身体不少次,不可能不知道他身上哪里有痣有胎记,而对方刚刚却说没有,他并不认为这只是简单地反驳阮妃的话,因为一旦让人搜身,对方的供词就穿帮了。
只有一种可能,这个“谢砚”真的不知道哪里有,有多少。
路君年提出痣这一点其实也是在冒险,万一皇帝真的要查,那他既不在阮妃宫中,也不在东宫主殿,撒谎的行为便非常可疑。
路君年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东宫,跟随着白玉榻进入了主殿,屏退了宫人,只有他跟“谢砚”在大殿中央的白玉榻上。
“他在哪里,我要见他。”路君年直言道,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暂时忽略右腿上的伤痛。
“谢砚”从被褥中爬出来,站起身,跟路君年平视,就连身高都没有谢砚高。
“主殿后面密室的屏风后。”那人答道。
路君年听完就往殿后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谢砚”,问:“我最后从木盒中拿出的人皮面,是太子的,对吗?”
“谢砚”身体僵住,双手无力地垂下,双肩也往下塌着,最后点了点头。
“脸还是很像的,但其他方面,你们可一点不像。”路君年说完,没再管那人,径直往殿后走去。
路君年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密室,推开门进去,里面是跟谢砚寝殿一样的布局,就连室内绿植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差别。
他绕过雕工精美的屏风,透过放下的薄纱床帏,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鼓起,被褥下显然是躺了一个人。
路君年站在床前,紧抿着唇,一眼不错地看着床上的鼓包,手微微发抖,揭开了床帏,看到了被褥中谢砚苍白的脸。
这张分外熟悉的脸看着安静乖巧,不像从前那么张扬明艳,最惹眼的那双桃花眼此时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眼睫还如之前那么浓密,眼下的鼻梁高挺,那张最是能说会道、会挖苦嘲讽人的嘴此刻也紧闭着,苍白而没有一点血色。
路君年就这么拉着床帏,在床边静立了良久,才缓缓坐在了床边,放下的床帏将他自己也盖入了其中。
他揭开被褥,又打开了谢砚的里衣、里袴,然后看到了满目疮痍,被重物压过后身前出现了肋骨的血痕迹,腰上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暂时看不到伤势,腿上也缠了好几层纱布,青紫的压痕随处可见。
这还只是身前的伤,谢砚是背朝上被压的,背上的伤只会更多更难看。
越看心越凉,路君年用牙咬着腮肉,强逼着自己一遍遍查看谢砚身上的伤口,双眼渐渐失了神,不知不觉间口中便尝到了血腥味,他又猛然惊醒,看到被沾湿的纱布,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碰到一手的濡湿,才惊觉自己竟然在流泪。
路君年自觉好强坚韧,不是轻易流泪的性格,可汹涌的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流出,划过唇边又咸又涩,怎么都擦不尽。
喉口像是被人扼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路君年尝试了好几次,最后才哽咽着说出“小砚”二字。
为什么要替他挡下这灾……
路君年心里不断地询问这个问题,谢砚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值得这么做,在他眼里,他们并不是那么的情深意重,两人的羁绊并没有深刻到需要谢砚为了他牺牲性命的地步。
他弯下腰俯在床边,无声而泣,最后握住了谢砚斑驳满是伤口的手,泪水尽数洒在了两人交握的指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协助太子完成伪装的?”路君年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看着身前跪着的汤成玉。
贴上人皮面伪装成谢砚的,正是汤成玉。
路君年探过谢砚的鼻息后,知道谢砚还活着,只是暂时醒不过来,便放了心,这才走出来处理汤成玉的事。
汤成玉此时已经卸下了伪装,恢复成自己原来的面貌,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说话。
“我换个方式问你,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太子的脸模?”路君年又问。
汤成玉还是不说话。
“让我来猜猜,你从一开始就被太子收编了,为他做事,在朱雀街与我相遇,是他刻意安排的?”路君年边说边观察着汤成玉的脸色,这么看来,他猜对了。
“他想监视我,所以把你放在了我身边,你们两人演了一场戏,让我对你产生怜悯之心,把你留在路府,顺了他的意思。”
“你从很早以前就有太子的人皮面了,我想,应该是在两年前就有了。”
谢砚十三岁在夜林泽藏了一支兵队,肯定时常要去看一眼,不然也不会在一年前恰好在夜林泽救下他了,但又不能被宫里的人察觉,所以需要一个人在宫里假扮成他的样子。
“这一次去胡泉,”路君年话音一顿,“不,很可能从去唐石山开始,你就假扮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