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98
“他是为了你才想提早去的。”钟译和没看路君年,隔着雨帘远眺。
“你没带过兵,砚哥料定你判断不了局势,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但养一支军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胡泉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城池,就算被虞有方占了,他也就坐实了谋逆的罪行,根本不需要出动京城的兵力,光是峳城的兵力就足够调遣,让胡泉的兵出不了胡泉城,以胡泉现在的粮草储存估算,不出两月他们就该缴械投降了,再多的火药炮弹和兵器,没有人使用,便和废铁没有区别。”
“不,”路君年否认,“胡泉的问题不仅仅是火药的问题,这里一城的百姓都在遭受迫害,他是为了拯救他们才同意了炸山开河道。”
“那你觉得,这一城百姓的命和砚哥的命,在他眼里,哪一个更重要?”
路君年沉默了,这个答案很明显,在谢砚心里,肯定还是他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个胡泉,和将来登上皇位后整个大元国的疆土相比,如沧海一粟。
谢砚需要的硝土可以再找,何况炸山之后,这里的硝土也没有用了,他是因为路君年才得知了胡泉的事,本可以不管胡泉的百姓,做无忧的太子,等到五年后立功勋,一切顺风顺水,而不用担任何风险。
只是因为路君年想救胡泉的百姓于水火,只是因为他想开河道,把胡泉做成跟云锦城一样的大城,所以谢砚愿意冒险。
钟译和:“我没说错吧,听信你一人言论而做出危险的决定,这可是大忌。他是太子,不能这样冲动行事。”
“所以,你劝不动他,想来劝我放弃开河道?”路君年反问。
“没错。”钟译和不否认,“胡泉的这条河道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假传圣旨、私开河道,任何一点被人发现,都是万劫不复。就算成功了,皇上肯定也会起疑,我们都逃不掉欺上惑主的罪名。”
“所以,你打算放弃胡泉百姓,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吗?”路君年目光锐利地看向钟译和。
钟译和耸了耸肩,说:“只是想劝劝你们,但我会跟砚哥走。”
路君年抿唇,垂眸道:“我会再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没再说话,站在树下挡雨,即便如此,路君年还是淋了个半湿,直到铃夜将马车驾来。
两人上了马车后,钟译和对驾车的铃夜说:“先送路侍读回年府。”
路君年没有异议,钟译和不让他见谢砚,他身上被雨水淋得黏糊一片,极不舒服,正好想回府洗浴一番。
左右有钟译和在,谢砚不会发生危险,比跟他在一起安全。
铃夜犹豫着说:“可主上在睡梦中,说要见路侍读。”
路君年听到了,但没说话,眼睛望着车外,紧盯着外面的景色,怕又发生之前一样的事。
钟译和轻咳一声,说:“那便一道去罢。”
铃夜这才得了令,驾了马车往郊外驶去。
路君年倚在马车窗边,窗外的雨景飞速后退,像是一幕幕相似的画卷,他隐隐有困意,眼睑半耷拉着,直到头重重磕在车壁上,又渐渐清醒过来。
谢砚被送到了一个郊外秘密的农舍,据钟译和说,这里是铃夜在胡泉的信息交换地。
路君年刚走到门口,还未推开门,便听到屋内传来谢砚的声音。
“云霏呢?”谢砚似乎刚醒,声音听着很是微弱。
钟译和推开门,路君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进去。
谢砚趴在床上,听到门口的声音,循声往床边爬,看到钟译和没什么表情,余光瞥到他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一下弯了双眼,右手撑起半身,伸出左手往路君年的方向,唤了一声:“云霏。”
钟译和静立在一旁,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离,路君年看了他一眼,随后上前握住了谢砚的手,想将他的手放回被褥下,谢砚却抓着他的手不放开。
大夫就在床边候着,路君年询问起谢砚的伤势。
大夫答:“这位公子没伤筋动骨,背后都是些皮外伤,但撞到了心肺,气息不稳,夜里入梦恐伴有急喘心悸症状,需静心舒气。老夫已经开了药方,只需按药方每日煎服即可,一月之后,心肺便能恢复,切记不要动怒,不可急行快走,不可过多操劳,不可……”
说到这里,大夫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女子,这才继续说:“不可与人行房事。”
路君年安静地听着,未觉不妥,突然感觉谢砚用手指轻轻在他手心勾了一下,带着丝丝绵绵的痒意。
路君年掐了他手腕一把,将他的手放回被褥中,起身送大夫离开。
钟译和走到床边,给谢砚倒了一杯水,谢砚没喝,让他放在桌边。
“砚哥,我刚刚问过路云霏一些事情,想跟你再确认一下。”钟译和将刚刚跟路君年的对话说出。
谢砚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钟译和说完,他垂下了眼睑。
“译和,以后不用再怀疑他,我信他,他什么时候想见我都可以见。”谢砚正色道,“把他的家人照料好,别伤着了,也别让人找到。”
钟译和斟酌很久,还是问出口:“为何对他这般信任?甚至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护着他。”
谢砚抬眸,眸中带着笑意,还有些其他情绪,钟译和头一次看不懂他的意思。
“因为他救过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