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160
皇帝需要路家,而路恒也一定有什么把柄在皇帝手中,所以皇帝才不怕他权倾朝野,达到制衡的效果。
路恒性子刚烈,威武不屈,路君年想了很久,最后猛然惊觉,似乎自己才是父亲的软肋。
洛青丹早年丧了两个儿子,只留下女儿,而左右仆射更是一个年近四十都未娶妻,一个青年得子却是个病怏怏的歪柳,没办法传香火。
而他,从夜林泽的山谷上方坠落,险些毙命。
这一幕幕单看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放在一起,属实太过巧合,有人故意残害重臣,以保证四位重臣能够牢牢为朝廷所用,而这背后之人,除了朝堂最上面那位,路君年想不到别人。
再联想到皇帝在他受伤后看起来饱含慈爱的目光,还有路恒沉默不言的默许……
路恒知道这件事。
“你是在质问我?”谢砚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气,但看到路君年拄着手杖的模样又于心不忍,放缓了语气,低声说:“我果然就应该一开始杀了那老头的。”
路君年太敏锐多疑,看起来已经不在意的事情,其实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在听到一点消息时能很快联想到之前的疑点。
路君年双手扶着红木手杖,竹子清的后劲上来后,他有点站不住了,但这些话,也只有借着酒劲才能问出口,一旦回到他清醒的时候,他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跟谢砚询问。
“皇上想我死,你一直都知道。”路君年最后叹道。
钟译和说得对,人果然不能知道太多真相,不然苦恼的只是自己。
“所以我在救你,你只要跟着我,父皇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会跟路恒站在一样的位子上!”谢砚坚定道,“你别想这么多,无论是阮妃的事,还是山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别再过问了。”
路君年不说话,就一个人静静地拄着手杖站在池边,晚风吹起他青绿色的大袖摆,和身后的竹林融为一体,像一个孤独的长竹。
谢砚越看路君年这样心里越堵得慌,语气也不免急了起来:“你别这样,你看译和他什么都不多问,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照样安然无恙?你们都听我的,绝对不会出错。”
路君年紧抿着双唇,良久,才答:“好。”
钟译和回来的时候,谢砚已经泡在泉池里了,路君年站在岸边,抱着谢砚的衣服,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异常诡异。
他将醒酒汤递给路君年,路君年道了谢,一口喝下,随后问:“译和要下去吗?”
钟译和点头,随性地脱了衣服就跳进了泉池,见路君年还站在岸上,而谢砚闭着眼睛什么都没说,不由得皱了眉头,问:“你不一起下来?这水是温的。”
路君年摇头,说:“我等下去竹屋洗浴。”这里没有遮蔽,他总感觉会被人看到,实在难为情。
钟译和还想劝说,谢砚眼都没睁开,说:“让他回去洗。”
钟译和这才没再说什么。
几人最后也没在池边待多久,就一起回了竹屋,路君年拿了换洗的衣物就去了洗浴房。
钟译和很少过问他人的事情,但谢砚跟路君年之间的氛围实在怪异,不由得问出口:“砚哥,你跟路云霏吵架了?”
“没有。”谢砚冷冷地说。
钟译和从酒樽中倒出一杯来,这回是竹子清了,他将竹子清推到谢砚手边,将在山上跟路君年的谈话说出。
谢砚听完也没什么反应,钟译和便告辞回了小屋。
路君年洗浴完回到大屋,谢砚已经睡下,窗户也关严实了。
他小心地用手杖杵在地上,只发出细微的声音,慢慢地坐在了床上,随后躺在谢砚身边。
明明前一日两人还无话不谈,不过过了短短一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路君年闭着眼,心里默念:谢砚是君,他是臣。
君所言,臣必行;君有惑,臣必解;君不悦,臣叩首;君不言,臣莫问。
国君如何思、如何想,又岂是旁人能够窥探细问的?是他逾矩了,还要跟谢砚置气,谢砚不杀他都算仁慈了,枉他平日里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实在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引以为戒,不可再犯。路君年在心里告诫自己。
父亲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就算无人可信,他也要相信父亲。
送谢砚登上皇位,是他必须要做的事,若是因为一个凭空出现的外人而让两人生了嫌隙,那真是因小失大了。
腰上突然环上一双手臂,路君年一惊,知道是谢砚,又放松下来。
“云霏。”谢砚喊他。
“太子有何吩咐?”路君年就要起身,谢砚一手按在他的胸口,压回了床上。
“你叫我什么?”谢砚支起身,垂眸看他。
路君年斟酌了下,改口道:“砚哥。”以前因为年龄差而很难叫出口的称呼,现在反而很容易喊出口了。
钟译和能一直跟着谢砚,自然有他的本事,路君年觉得他该向钟译和学习,就从对谢砚的称呼开始。
谁知谢砚却皱了眉,说:“不是这个。”
路君年想了想,说:“太子殿下。”
“不对。”谢砚摇头。
“砚公子。”更显生分。
“不是这个!”
路君年眼皮跳了跳,随后说:“译和怎么叫你,我就怎么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