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血尸与判官不过一纸契约,那股占有欲便能烧心,若在其上衍生出不必要的感情,就会变成偏执、掌控和独占。你在我的身体之外呼吸我都会感到痛苦,我会时时刻刻想杀了你,吞噬你,与你合二为一。”
孟扶荞笑起来,说话声像是跳跃的音符,轻盈而疯狂,“自此之后每一次血尸感觉到饥饿,判官的命就系于一线之间。刚开始或许能够克制,但爱这种东西,就算薄情者也要经历浓转淡,只要开始产生就会一直驱使一直策动,不断加强,直到最浓时……”
孟扶荞的话戛然而止。
地宫比深夜的章禾古城还要安静,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应殊然抱着姜羽不肯松手,却又怕揉碎了她,血尸这种强大到无惧天谴的物种此时比玻璃罩还要脆弱,她将自己埋在判官颈侧,眼泪洇湿了衣裳,应殊然重复着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小羽。”
姜羽连手指动起来都很困难,她仍然在轻轻拍着应殊然的背,“不要怕,我们快找到办法了,殊然……你不要怕。”
她的话音那么浅,听来甚至不如风声。
第60章
盛萤不太明白, 离开应殊然的时候,姜羽明明表现得更自由也更放松,眉心浅浅的皱痕松开, 烟笼雾罩的愁也散去,可见这份感情对姜羽而言负担更甚于甜蜜, 她根本没有必要为此牺牲。
“殊然,你快勒死我了。”姜羽略做挣扎, 而应殊然松手极快, 她抹一抹眼泪, 先柔声同姜羽道:“外殿暂时安全,你再休息一会儿吧。”又转过身冲盛萤和孟扶荞凶巴巴地吼:“看什么看,老娘就是要哭怎么样!”
孟扶荞:“不怎么样,只是新鲜, 爱看。”
应殊然:“……小心你的眼睛!”
血尸的脆弱并没有暴露太久, 她很快就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姜羽依偎在她怀抱中半阖着眼睛, 刚刚那种巨量消耗对判官的影响很大,但不至于要命, 谁都看得出应殊然处在失控边缘,可能下一次她和姜羽的相拥,就是永别。
大概是玻璃罩中的气氛太温和, 盛萤迈进去的小腿一顿, 她发现有些东西只适合隔着距离贴着罩壁静静欣赏,走进去就会掀起阴影和尘埃,打碎糖壳般的幻想。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盛萤不想破坏玻璃罩中的祥和, 也不想如此消磨自己的时间, 就在她转过身跟着地上排队爬行的蜘蛛往西北角慢行时,姜羽忽然开了口,她还未曾恢复,说话声有气无力:“我刚刚巡视过整个外殿,除了这些柱子外什么也没有,西北角也是空的。”
“西北角是空的?”盛萤忽略掉应殊然怒气冲冲的眼神,反问姜羽:“地上没有,那地下呢?”
姜羽还不太能动,她胸口氤氲着一团淡淡的白色光芒,透过单薄的衬衣能看出是颗浑圆玉珠,拇指盖大,还有些雕刻上去的花纹。正是这颗玉珠护着姜羽,让她在缺乏正规医疗的环境中慢慢恢复……她跟应殊然陷入绝境已经有段时间,因此自成一套应急方案,这颗玉珠就写在应急方案中。
“地下不清楚,”姜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应殊然腕骨,安抚自家鸣不平的血尸,“……我刚刚只是粗略绕了一圈。”
应殊然希望姜羽能少操点心,少说两句话,判官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有自己在她身边也不怕危险,可盛萤偏偏屡次搅局,几句话便激起姜羽的好奇心,若非实在爬不起来,她甚至怀疑姜羽会跟着上房揭瓦。
应殊然表面“我很冷静”,内心却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刚认识姜羽时,姜羽很有冒险精神,骑马、徒步、攀岩、潜水样样都会一点,快乐且经得起折腾,扁桃体发炎不烧到三十九度她都不用卧床休息,上房揭瓦这种活动平常都是由她来策动,而非现在这样虚弱无助,只能目送盛萤走向西北角。
那颗黄金之心被这样的认知刺疼,应殊然反手握住了姜羽指尖,很轻很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要是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孟扶荞像是在某一刻听见了应殊然心底的声音,她脚步一停阖目静静站了会儿,随后也跟着蜘蛛往西北角移动,而她脚边是一排灰黑色的尸体,这些蜘蛛太过弱小,在应殊然发疯时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尸体都不算完整,支离破碎,大部分只是地上这抹扁平的痕迹。
能到达西北角的蜘蛛并不少,就算中途有所损耗,也架不住它们的数量过于庞大,小如米粒的生物想将一副成人躯体啃食干净只能靠群策群力。
那股馨香在西北角形成了近乎气密的仓房,将自身与外界隔离。盛萤无法判断自己吸进肺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香味令她嗅觉麻木,还有些微的窒息感,她的手撑在墙壁上,指节舒展开,只是因为缺氧以及求生欲,指尖微微使力,从中泛出红晕。
直到孟扶荞出现,揽住她的腰往后一带,“呼吸。”盛萤被关闭的呼吸系统才重新恢复运作,她呛咳起来,过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在下面……掀开看看。”
这种香味无色,混合在空气中,达到一定浓度时血砂都无法穿凿,像是拍在什么密度极高的东西上,力道增大时能向内渗入最多半寸,因此才陷判官于危境。
好在香味并非毒药,也不具备强有力的攻击性,只是因为浓度引发的不适,退出相关环境后,盛萤便得以恢复,她在稍远些的地方看着孟扶荞手一挥,极细的锁链便沿着墙脚往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