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半块玉佩94
他笑起来,有些狡黠:“我赌赢了。”
成南直想骂他傻子,但喉底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裴缜很贴心地没有看他,一边流畅运笔一边继续道:“我向他打听了下你的父母,但他也知道得不多,只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说,你父亲长得很高,不爱言笑,眼睛下方有颗痣。你母亲与他相反,性格和善,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他说罢没有回应,裴缜也不再吭声,直至许久之后,成南很轻地“嗯”了一声。裴缜这时才扭头看他,身边的人眼睛红红的,唇角却弯起,是很平和满足的笑。
从前他对那对夫妇毫无所知,连肖想都只是空白一片,现下虽也只是寥寥几语,却足以让他在心里描摹出他们的模样,从此以后,思念也好,单纯的称呼也罢,都有处归依,这便够了。
裴缜伸手过来握住成南的手,冲他笑了笑,随后不等成南说什么,他便又收回视线去,继续写那封未尽的信,牵着成南的左手却始终未松开。
信并不长,待墨晾干,裴缜将其收进信封中,成南凑过来看了一眼,认出上面的一个“王”字,他知道的统共也就那一个王爷,于是问裴缜:“是写给端王的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成南想起来什么:“是他想当皇帝吗?”
这样隐秘的话被他大剌剌地说出来,即便周围无人也令人心中一惊,但他的神情又是那样天真坦荡,令人不舍得苛责哪怕一点,裴缜便也直白回道:“是。”
成南想起多年前与端王仅有的那次会面,那人模样极好,却冷得人心惊,不由担忧道:“他能相信吗?”
裴缜的神色也肃谨下来:“离那个位置越近,越有更多迫不得已,人的心态也必定发生变化,但至少,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君王。”
在他身后书架的最顶层的隐秘处,塞着一封信,那是当初他决意要动用淮东兵力去救人时端王的回书,与金銮殿里冷血残酷的谨慎大论不同,朗白的信纸上只有两个字——从心。
既是从心,便要无愧于心,既是无愧于心,总不会成为太坏的人。
“而且,”裴缜顿了下,似是有些迟疑该不该说,但见成南专注地等着他下面的话,便继续道,“他手里有我伯父的半块玉佩。”
成南没明白什么意思,裴缜解释道:“我父亲的那半块玉佩在我母亲那。”
成南脸上茫然片刻,随后意识到这里面藏着的秘密,瞬时失色,结巴道:“你、你是说,端、端王……”
裴缜食指在唇边竖了下,成南连忙两只手捂住嘴,眼睛却仍是睁得大大的,显然受惊不小。许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神色从讶异转为不忍和伤感,先是近十年生死不知的别离,好不容易以为重新相逢,不过短短几月再度阴阳两隔,成南只是想一想,便觉得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这些却真切地发生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又如何让他不满身戾气?
未曾消散过的不安蔓延得仓促,成南几乎是慌乱地抓住裴缜的手,像是怕他眨眼间就会消失,裴缜反手握回去,声音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放心吧,你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的。”
成南先是点头,随后又慌忙摇头:“不对。那如果我不在了,你就不好好活下去了吗?”
裴缜看着他没说话,漆黑的眸子像是能将人吸进去,却也仅允许容纳一人。成南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他的偏执,心惊胆战地劝道:“这样不对,别人总会死的,你得为自己活着……”
裴缜打断他:“那你为什么要把赤松图木给我?”
成南梗了一下,片刻的沉默后,他低声道:“我愿意为了你去死,但也会为了我自己活。”
他从小见过太多的死亡了,知道万事万物总有分别的那一刻,人离去了,这世上仍旧还有漂亮的云和鸟,有好吃的糖葫芦,有碌碌不休的车马……
裴缜静静地听着,待他说完后肯定道:“你说的那些的确很好。”成南一口气没松到底,便听他接下来道:“但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成南忍不了了,上手一把掐住裴缜的脸,凶神恶煞地往两边扯:“你是不是有毛病?人家端王怎么就活得好好的,还能想着当皇帝?”
裴缜的脸都被拽得变了形,还认真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义正词严地陈说:“人与人不一样,有的人可以,但我偏偏是不可以的那个。”
成南彻底没办法了,挫败地放下手,裴缜顺势将他抱到桌上,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神专注地剖白:“我愿意为了报仇去死,也会为了你而活。”
“所以,”他蛮不讲理道,“你什么时候也不能抛下我。”
成南低头看着他,陷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微微有些失神,方才那些劝说的话皆失了声,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喃喃着答应:“好。”
成南在裴缜侵上前的交缠中想,他没有说谎,但如果没了裴缜,如果没了裴缜,只是想一想,那云和鸟,那糖葫芦,那辘辘的车马,还有几分意义?
他于是又一遍遍寻求确认:“你要活着。”
裴缜也答应他说“好”,可是不够,成南迫切地渴望一个真正的答案,不只是允诺,还要是现实,待到尘埃落定,就再也不必担忧分离。
【📢作者有话说】
端王:事若败露,一定是因为你俩人的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