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中我(二)
落水少女留了一头绸缎般的长发,发上勾了水草,严严实实遮住了脸。许是长时间浸泡的缘故,手臂不正常地浮肿发白。
救生船抵达后,众人也都抓拍的差不多,该撤的撤,该走的走。随行的刑警小张戴着手套上前,忽有个短发少女逆着人群奔去,抢先蹲在了尸首旁。
她毫不畏惧地抓起女尸的手,又掀起袖口,细细观察。
“喂!”小张是个急性子,赶忙将人拉扯开,“警察办案呢,你快回去上课。”
陈铭宇注意到了她。
不大的姑娘,脸上却全然没了稚气,眼里透着与年纪格格不入的低沉。她直勾勾地看着尸首,手中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像是在看一道精密而复杂的数学题目。
那只手上有一道浅而长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珠子,大概是刚与人打过架。陈铭宇本想细问,话到口中,却道:“未成年人禁止吸烟。”
她面色变也不变,顶风作案般将烟擦燃,阴阳怪气道:“陈警官还是专心办案吧,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怎么说话呢?”小张回头斥了一句,那板起脸的架势,活像撞见不良少年的级部主任,“对长辈要尊敬,懂不懂?大白天的不去上课,在这里抽烟,你满十八了?”
她干脆将脖子一梗,大声而叛逆道:“满八十了,你是不是还得喊我一声奶奶?”
眼看着二人要吵起来,陈铭宇咳嗽了一声,暗示性地看了小张一眼。
小张乍听她熟练而酸溜溜地喊“陈警官”,再一看陈铭宇这眼神,敏锐地揣测出两人之间有过节。真是奇了怪了,陈警官和这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过节?
然而案子为重,他也没再追问,公事公办地汇报道:“初步推断是溺亡。她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处,口鼻中有淤泥和杂草,具体情况移交法医后再看。”
“没错。”负责打捞的人接应着,“她被水草缠住了,缠得很紧。碧弯河这一带水域很复杂,有许多过滤河流的拦截网。发现她的时候,她就抵在拦截网上,大概是因此被缠住的。”
大好年华的姑娘死在了河里,任谁看见了,都忍不住惋惜。
这几乎是确定无疑的自杀,何况她身上穿着高三校服,而高三生昨天才开始一模考试,两个月后就要进行高考。
L市算不上富裕,全市GDP连省会的零头都不到,凭“实力”给全省经济拖后腿。十余年前,多孩政策放开,如今孩子们大都长大,高考压力一年比一年大。
算上这个丫头,市里今年自杀的高三生,已经突破十位数了。
天色愈发沉了,岸旁除了步声,听不见多余的声响。陈铭宇低低一叹,“联系学校吧,好好安慰她的家长......唉。”
女尸被抬上担架。覆上白布的一刹,阮北晴忽然嗤了一声。
这声轻嗤在死寂之中显得格外刺耳。小张炸了毛,“你又干什么?”
她不紧不慢地踩灭烟,“不是自杀。”
“......什么?”
“油条摊上有血迹,往西拖了这么长的距离,她根本不是自杀。”阮北晴道,“我认识她,她叫徐玥,是我的同桌。”
一听“血迹”二字,陈铭宇和小张相视一愣。
小张以为是自己没观察仔细,道了声“我去看看”,三步并两步向岸上奔去。
陈铭宇:“可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处。”
“那不是没有伤处。”阮北晴放低了声音,“是有人不想让你们看见,伪造出一个自杀的假象,真人早不知去哪里了——就如我爸一样。”
这一番话将旁人说得云里雾里,然而听见“我爸”两个字,陈铭宇身形一颤。
“一年前,我爸照常接我回家。第二天我醒来时,家里只剩了他的遗照。”
岸边新绿绽放,波光粼粼,像蕴着一切生机。阮北晴目光幽深,状若平静地说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陈铭宇明白,她为了找寻父亲不肯放过一点线索,顶着“疯子”的名头,找了整整一年。
“所有人都说,他早就死了,死在我高一那年。你是他的挚友,是除我之外唯一知道他还活着的人,但你非说那只是一个梦。”
陈铭宇心底一乱,“行了,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说,为什么不愿查?”阮北晴受不得管,反而起了劲,冷笑道,“因为你怕变得和我一样,被人说成是疯子,你怕丢掉饭碗,你尽可以去做旁观者,当他已经‘死’了......”
“阮北晴!”他整肃起神情,眉宇间迸出厉色,“你如果思想有问题,就自觉去医院看看,而不是在这里胡言乱语!”
恰巧此时,小张骂骂咧咧地走了下来,“哪有什么血迹?你存心逗我们玩呢?”
“算了。”她早料到这个结果,不再理会小张,扯紧了书包肩带,“陈警官,我是她朋友,我该去做笔录对吗?”
第2章 镜中我(二)
“昨天是一模考试,考的语文和数学。数学是徐玥的弱科,但她发挥得很好,一晚上她都很高兴。今天考英语,那是她最擅长的科目。”
“徐玥是贫困生,她父亲早早就没了,母亲精神崩溃。除了当年的补助金和贫困资助外,家里收入靠她舅舅资助。”
“但徐玥没有贷款,她很乐观,且很坚强。一周前,她的舅舅给了她生活费,能支撑她和她母亲生活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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