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60
“不是不是……”叶掌柜拉住谢鹭的袖口,把她扯远了点,压低声音道:“谢姑娘,我们相处这么些天捏,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是我们几个自从死后住进温汤街,也算街里街坊的这么多年,真的没丢过东西捏……你这,除了你不是还有个……”
“哦!我听懂了!”何易晞从石台阴影下冲出,吓了叶掌柜一跳:“你们就是说谢姐姐偷的呗!凭什么呀!”
嗯?
谢鹭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她寻思叶掌柜那样说的意思,不像是指控她,倒像是……
“我们是怀疑你。”唐书站在裁缝身旁,横眉冷目看向何易晞。她身后站着容掌柜,正低头看着脚尖碎石,好像游离在戏外。郑半仙可能算到了这出戏的结局。为免殃及池鱼,他远远站开,竖着耳朵听热闹。而王大力不擅演戏,又接了主城零工,昨天就溜了,并没出现在兴师问罪的行列里。
“我?!天啊,你们怀疑我……你们……怎么想的呢?!”何易晞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众人眼中的嫌疑,惊诧得难以置信!
“你来之后,我们就丢钱了,是不是太巧了?”
“呵……我来之后,你们还可能赚钱呢,怎么不觉得是我带来的财气呢?丢钱就怀疑到我,是什么道理?!”何易晞针锋相对,小嘴叭叭地。
“小海。”谢鹭开口,按住何易晞,走到唐书身前问道:“唐老板怀疑小海,可有证据?”
“苏星逢,你自己说。”唐书把舞台交给裁缝,期待她的表演!
裁缝一挽遮掩额发,二垂愁字长睫,三欲语泪先出,真是位绝世苦人儿……她矫揉造作,唐书却神色微变。裁缝平日被气质掩盖住的美貌,在入戏极深中溢出几分,拨动了唐书的心弦。
晚风起,戏幕飘扬,而心事各酿。
“我好命苦啊……”
咽泪哭诉,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连因为他们怀疑小海而有点生气的谢鹭都不禁想向她递手绢。
“我起早贪黑,做衣服,裁袖套……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下几个钱……这些钱,是我的血汗钱……我捧在手心里怕飞了,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就算做了鬼也不能逃脱。”唐书上去拍肩,悄声凑在耳边:“注意尺度。”
裁缝充耳不闻,继续抽搭:“没有这些钱,我真的没有做鬼的勇气了。我想灰飞烟灭,我宁愿去做孤魂野鬼,我……”
“诶,好了好了!”谢鹭摆手拦住裁缝的死无可恋,被她情绪感染,愁苦着脸道:“你好好找过没有?”
“找过了……”裁缝新的热泪又盈眶,欲言又止地瞟向何易晞,踌躇片刻终究还是说出口:“这几天,只有小海来过……”
“小海不会偷钱的!”谢鹭大喊,急切之下脸又红了。
唐书则苍白着脸,冷冰冰道:“谢姑娘何必如此护短。如果不信,我们可以报告鬼差,让他们来定夺。”
“你说什么?”谢鹭神情骤冷,脸色急剧褪白,脚下向唐书逼近一步,垂眼怒瞪,忽聚恐吓之气。
容掌柜见谢鹭神色不善,来不及多想就挺身挡在唐书面前,张开手臂拦阻谢鹭,赔笑道:“老妹啊,唐书没有别的意思。鬼街都是这样的规矩,纠纷解决不了的时候,就让鬼差来判。只是……”
“只是有罪之鬼,要深受酷刑,禁锢百年。”唐书接嘴,做定了这出戏的恶人:“谢姑娘敢吗?”
谢鹭冷笑,语气坚定:“我们有何不敢?!大可报之鬼差!唐老板,如果是小海拿的钱,我愿与她同囚百年向你们赔罪。但……倘若查明不是小海拿的钱,那……”她没有说完为何易晞讨公道的话,因为她言辞凿凿时,身后传来一声心虚的哼唧。谢鹭大惊,扭头看去,正好对上自己维护之鬼在火光下飘忽躲闪的目光。
难道……
谢鹭语塞,唐书沉默以待,裁缝哭得像血本无归,叶掌柜无措,容掌柜手还没放下来怕谢鹭打唐书……在此尴尬焦灼之时,一直听热闹的郑半仙悠悠而道:“裁缝再回去找找吧。谢姑娘也帮忙在这找找。也许是裁缝掉在你这呢?”
“对捏对捏!”叶掌柜赶紧就坡下驴,扯嘴笑道:“谢姑娘,你就帮裁缝在这好好找找捏。哎呀,没必要什么小事都麻烦鬼差,对不……”
谢鹭愣神片刻,然后黯然拱手对叶掌柜承诺:“今晚暂且这样……我明天会给出个交代!”
裁缝抬手挥舞愁肠,哽咽道:“那我明天再死……”
“哎呀,我的天啊……”容掌柜实在受不了了,拉住裁缝就往回拽:“老妹我们就走了,也别忘心里去啊。”
“唉呀妈呀,我还没演完……”裁缝虽被拽着走了,仍在戏里出不来,心有不甘地向走在身旁的唐书抗议。
“该退场了,工具人。”唐书冷酷扼杀裁缝的戏瘾,忽而低头微笑,竟有心领神会的暖意。
“就这么完了吗?”
唐书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没看到老谢头上的同心辫吗……”
“啊?!”
“嘘……回家咯。”
大家敷衍完这场折腾,除了裁缝意犹未尽意想不到意味深长,其余诸人都是轻松回家。而石台则气氛沉重,压得何易晞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