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就这么点,不够我们吃的。”
“不少了吧。两只呢,我们今天刚抓的。谢姐姐抓的。”何易晞不服气,可又不得不服气:“看着挺大一只,怎么褪完毛这么一点肉。哎,真是过度装饰的食物。”
“这么说不对哦。”裁缝说道:“人家生来也不是就为了给我们吃的。它们愿意长漂亮的羽毛,就像我们愿意穿漂亮的衣服一样。这么之吧,我回家拿点菜,今晚我们一起吃山鸡汤锅。”
于是裁缝回家拿汤勺碗筷拿萝卜拿蒜拿小豆拿粉条拿中午馏好的杂面馒头……拿那个将要被偷的钱袋。揣好钱袋,她抱着这些菜食在黄昏浓雾前赶回了石台。
生火烧水。谢鹭用石块垒的简灶架上小汤锅还挺好用的。干草一把把添,玉米杆一个个丢,不一会锅里水就烧开,卷着剁成小块的野雉肉上下翻滚,溢出极美的肉香。
谢鹭双手合印顶眉,展向天空,以始山的方式送野雉往生。
裁缝见谢鹭此状奇怪极了,不由得扒拉何易晞,偷偷问道:“她在干啥呢?”
何易晞身为郡主见识多广,为裁缝解惑:“跳大神。”
“哦……”裁缝切萝卜切剥小豆泡粉条剥蒜,一样一样下了锅,丰富了今夜的晚宴。汤滚下箸,夹菜捞肉。这野雉汤极鲜,炖着这么多菜,每一筷子都非常可口。谢鹭和裁缝且不说。何易晞久吃宫廷府衙之肴,舌头乏了新鲜。今晚在这田野之上星空之下,一锅清爽的野雉汤炖菜,实在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劳动之后的肚饿和自己捕获猎物的成就感,何易晞连吃带喝,畅快淋漓。
肚子里有了食话便多了。裁缝有心了解始山的服饰,便向谢鹭打听。于是三人从始山服装说到东莱衣袍,又说到两国吃食的区别,再说到礼仪和节气,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由谁拐到了搓澡的话题。
“真的?”裁缝咽下嘴里的汤,惊奇问谢鹭道:“始山洗澡要搓澡啊?”
“是啊。”谢鹭对东莱人洗澡不搓澡一直很迷惑:“不搓怎么能洗干净呢……”
“咦,我好像都没有搓过。也没谁告诉我要搓澡啊。小海你搓过吗?”
“搓过。”何易晞意味深长地微笑,举起食指:“搓过一次。”
“是吗……舒服吗?”
“舒服得很!”何易晞还欠谢鹭一次搓前胸呢,现在倒眯眼挑唇一副拖人下水的阴样:“你没搓过不知道。搓起来那叫一个痛快。搓完以后人都能轻快小二斤。”
“真的舒服。”谢鹭也认真点头。
这下裁缝可太好奇了,恨不得马上能试一试。可惜流景温汤从来没提供过搓澡的服务。
何易晞趁热打铁:“我听说有些大澡堂,如果客人想搓是可以搓的。唐老板的流景温汤,不可谓不大吧……”
“是啊……”裁缝点头:“是挺大的……对啊,她凭什么不搓!”
“就是,下次你让她搓。先搓背,再搓前胸。哎呀,可舒服了我跟你讲。”
“嗯!我倒要试试有多舒服!”
搓澡这件事达成共识,今晚这锅汤就接近尾声。谢鹭端着铜盆去河边打水。何易晞挑了点剩菜去找龟龟喂饭。裁缝见时机到了,连忙摸出怀中钱袋,低头找了干草包了,奋力向石洞里扔去。
吧嗒。
钱袋掉落,连石台都扔不上。
裁缝捡起又扔,还是撞壁掉落。再扔,还没前两次高……
“唉呀妈呀,这咋弄啊……啊呀,吓死我了!”裁缝猛然转身,看到了刚才笑出响动的何易晞无奈旁观的嘴脸。
“你给我吧,我自己藏……”
第三十八章
又是一天晴朗。
何易晞起个大早,迎着浓雾和朝阳与谢鹭一起蹲在溪边刷牙漱口洗脸束发。
清风过野,白雾由浓转淡,又由淡聚浓。这片田野三面环山,风常起而不常凌冽,卷着吹,撩起长发和衣带。何易晞把心情交给山野清风,沉浸于在温汤街生存的每一件琐碎小事。
她端了铜盆踩着谢鹭走在前的脚印给每一棵小青苗浇水,趁小溪水势大时去抓小鱼,和谢鹭一起琢磨更容易捉到野雉的陷阱……也是年轻,精力旺盛得像最闹腾的奶猫,扑腾个没完也不觉累。何易晞一点点学着干这些从没染过指的农活,眼里是那个人的身影,耳边是那个人的声音,辛苦也不知疲倦,只有满心欢喜。
湿润的泥土散发出清新的草木味,何易晞索性脱了靴子,光着脚踩进泥里,精心照料她的青苗。掰着指头算青苗长成能吃的日子,何易晞被谢鹭逼着去溪边洗去脚上的泥浆,重新穿上靴子。因为谢鹭知道如果不穿鞋,那一大片草荡会割伤脚板。干草用处很多,今天需要割一些。谢鹭在前弯腰割,何易晞在后弯腰捡。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何易晞终于觉出累了。好在也到了中午,该是休息时间。
艳阳透薄雾。两人在割出来的半圆空地席地而坐,啃完充当中午饭的烤玉米,然后各自休息。谢鹭在路上捡到根笔直的粗木枝,拿来觉得趁手,现在用刀慢慢削着。何易晞则在谢鹭身后鬼鬼祟祟,然后看她完全不警觉时,从背后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