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郡主看犯人被锁着会……生气?”
“不光是生气的事。”郭萱雅转身向外走,一边暗自惊诧心中荡漾。谢鹭伤损被缚,在昏暗中肩胛腰腹曲肌尽现,竟让她窥瞥到不可言说的别样风情。她惊诧的是自从见过团城郡主何易欢后,自己真是又这啥又那啥,满脑子不合时宜。她赶忙闭紧眼睛狠狠摇头,轻声自恼:“我也真是要完的人……”
“您说什么药丸?”
“没什么!我去问老大夫她的情况,后面的处置我会安排。这几天你们辛苦点,别再让其他人轮班,除了我和大夫,谁也不能见她。”郭萱雅决定马上亲自去取衣袍,暖和又宽松的衣袍,罩住就看不出身体轮廓的衣袍。这又这啥又那啥的场景让不谙情_事的何易晞看到还得了?
都怪何易欢那个混蛋!
郭萱雅怨念满腹地离开。守卫虽然心里奇怪,也不会深想。郡主的秘密犯人,看好就是,其他不该想的不想,不该说的不说。就是只有三人轮值,一个长夜无事发生,还是有些疲乏。日月轮转,一昼夜后,又是她值守。长久的宁静让她不禁一心二用。一边运气修习,一边留心周遭。偏偏今夜,还真有例外。
来人脚步踉跄,似乎拄着拐棍,又不点灯,黑漆漆一团向她慢慢逼近。她收回另一心,全神贯注盯住黑影,抬手按刀。
“开门。”软绵无力的声音,模糊了她的听感,一时没有辨出。
“你是谁啊?郭子有令,谁也不能进去。”
“我也不行吗?”火星一闪,黑影被提灯中烛光照亮,映出苍白脸庞。
她大惊,躬身行礼:“参见郡主!”
“开门。”
她忙解钥匙开锁,恭迎郡主入牢。何易晞拄着手杖,跟在她身后缓缓挪步。她满心诧异,但不敢多问,只把何易晞送到那囚犯牢栏外,听候命令。
“把门打开。”
“郡主,您要进去?属下在旁护卫。”
“不需要,把门打开,退出去吧。”
“郡……”囚徒身无束缚,她担心郡主安全,还要再请,抬眼看见何易晞皱眉沉眼愁容满面,当即不敢再说,遵命退下严守大门,又一心二用,但有异常动静就飞身救主。
幽暗的密牢刹那只剩一点星火,安静得让何易晞耳朵里尽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她抛下手杖,扶着牢栏,一步一步挪进只有谢鹭的方寸中。
第七十四章
无论之前有多忐忑不安,此刻渴望相见的人就在眼前,何易晞反倒不迟疑了,只是没来得及痊愈的身体让她实在走不快。心上刺匕首,血满衣襟,如今卧床还不满两天,她就敢撑着手杖从卧室走到私牢。要不是郭萱雅和老大夫困顿不堪各自睡熟,岂能容她溜下床来。郭萱雅低估了她的胡来程度。她哪里等得了几天之后再重逢,这几乎是她爱意的本能,不是伤痛可以阻挡。
不过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何易晞也觉走到这里已是极限,现在每踩一步,伤口就被撕扯般剧痛,疼得头开始晕眩。
耳畔呼吸声渐沉,何易晞不由得张口喘息,好像不用力吸吐就喘不过气来。刚才连心腹侍卫都没能听出她的声音,她想来自己应该虚弱得就像黑暗中惨白鬼魅,惹人惊厌。
“呼……”
密牢狭小,从牢门到谢鹭的距离极短,对何易晞来说却遥远又艰难。在一口气终于没喘上来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小床前。她双手撑地,伤口的疼痛还未泛开就被翻涌的担心压下。
她不想让谢鹭看见她的惨状,不想让谢鹭以为她是装可怜。站是一时站不起来了,她赶紧咬牙运力,勉强让自己坐正。
但是她的担心的多余的,正如同郭萱雅多余担心她此时此刻还会有这啥那啥的遐想。
谢鹭从始至终就没睁开过眼睛!
何易晞坐在地上仰头,端详近在咫尺的谢鹭。灯火太暗,她眼睛发酸,酸到泛泪。
又隔了一个生死,好像很久不见。
为什么要说又?
胸口剧痛在此时汹涌起来,疼得她低头,断续深吸。瓮城郡主和阶下囚徒,看似又回到初见,命格却从反方向转动。
未必有缘分还能重来一次。
这一次是谁被谁俘虏?
何易晞没有力气捋顺这些纠结。她正想去看谢鹭领口下的伤势,偏偏此时心口痛如刀割,脑子迅速混乱起来,像团浆糊,越搅越稠。她的意识眨眼间就模糊了,又是凭着本能抓住最后一点力气爬上小床,歪头依偎在谢鹭肩膀,阖上眼坠入深沉的梦境。
还是做梦好啊。梦里什么都有。
梦里谢姐姐迎面的笑容就像温汤街上第一束吹淡迷雾的阳光。何易晞鼻子酸楚,开心得伤口都要裂了。她正要伸手去攥紧这束阳光,又被尖利的呼喊扯回黑暗中。
“郡主!郡主!”
何易晞撑开眼皮,视线里就挤满了郭萱雅焦急的倦脸。
“啊……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
何易晞脑袋还贴在谢鹭肩上,恍惚咂嘴,满嘴苦极:“你是给我喂了胆是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