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离别苦
莫惊春望着江潮生:“你敢听他的话,我立刻自尽。你是想看着我死,还是想帮我杀了他?”
江潮生的手颤颤巍巍,握着剑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莫惊春这副模样。在他心里,逐他下山之前,莫惊春是温柔包容、悉心教导的大哥哥;逐他下山之后,莫惊春是表里不一、令他痛恨至极的歹毒小人。而现在,莫惊春又不一样了。
“你愣着干什么?你当上鬼主就是靠的就是这样盯人吗?起来!”
这话叫江潮生依稀有了从前的感觉,他们二人之间似乎从未有过隔阂。江潮生想抱抱莫惊春,可他还被鹿苍压制着。霎时间,四下鬼乐哀嚎,无数个人影出现在鹿苍面前。柯旭燃、休篱道人、伶俜孤客……还有湛若水。这些人叫鹿苍晃神,一只鬼手拉住鹿苍的脚,深深的指甲嵌入他的皮肉,将他拖开。江潮生爬起来,斩断了鹿苍掐莫惊春的那只手。然而,不待他带着莫惊春远离,无穷无尽的魔气便将二人扫到城墙上。
鹿苍撕碎那只鬼手,眼前早不见了什么湛若水,只有一具具腐朽的枯骨。他捂住断手的伤口,一步步朝莫惊春走来。
江潮生搂着莫惊春跌坐在地,莫惊春反抱住他,耳语道:“我住处有条密道,在竹丛下边,你从那里走。”
“六年前你赶我走,现在又要赶我?”江潮生气急,“我不走!”
莫惊春盯着鹿苍,逐水支撑着自己的身躯:“你听话,行不行?”
“不行,”江潮生道,“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你不走?”莫惊春连哄带骗,“你不走怎么找人来救我?你能打得过他?”
江潮生一门心思要跟莫惊春同生共死,听到这个缘由,才算动摇了心思。莫惊春把他一把推开,逐水迎上妒霄蛮横的力道,剑差点脱手。江潮生几番犹豫,最终朝莫惊春说的地方跑去。
先前打架,二人不免还带了些脸面风度。现下是往事也讲了,泪也流了,旧账也翻了,鹿苍和莫惊春几乎算是毫不遮掩地狠斗起来。饶是莫惊春这样的人,衣袍下的野性也毕露无疑。
鹿苍恶狠狠道:“想逃?你别只管这个弟弟,你可还有个弟弟呢。”
楼弃在西宫拦截从那边赶来的魔族王部,莫惊春尚不知他情况如何。逐水被鹿苍劈到地上,他一使力,拽着莫惊春就砸到墙上。这一下可真是实打实,莫惊春五脏六腑都险些吐出来,可鹿苍尤不解恨,直把莫惊春往更高更远地地方抛。
莫惊春身后是凭黯墟最常见的翠叶白花树,他的脊背砸断无数枝桠,惹得花瓣漫天纷飞。如果不是满身疼痛,这场景还算得上浪漫。莫惊春脱力,整个人往下坠去,他料想自己又将重重摔在地上,可下一刻,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梅香如冬山岚风,撬开血腥杀戮的阻挠,钻入莫惊春的鼻腔,沁人心脾。
莫惊春睁开眼睛,白花琼玉飞雪之中,衣照雪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撞入他的心怀。
第42章 离别苦
这一刻魔宫宁静,二人挨得极近,莫惊春能听见衣照雪急促不稳的呼吸,可见此人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一刻也不曾停歇。
只是他额心的梅花纹不是金色的,是红色的。
前番几次见红纹衣照雪,都奇奇怪怪的。莫惊春被衣照雪抱着缓缓下坠,权当他是金纹衣照雪,问:“你怎么来了?”
衣照雪的目光焊在莫惊春身上,见他满身是血,抱得更紧。他的声音如掷地珠玉,只落下三个字:“来找你。”
来找你。
来救你。
来爱你。
他自抱住莫惊春开始,似乎就没准备放手。二人都安安稳稳落到地上,衣照雪还是抱着莫惊春。纯净的灵力使魔气退散,衣照雪站在花树下,并不持剑,无余雪便依照他的意识拦住鹿苍的进攻。
衣照雪道:“我带你走。”
莫惊春却不可能临阵脱逃:“我要杀他。”
“你杀不了他。”衣照雪给莫惊春下了预判。
莫惊春却倔强得很:“我能。”
就算他不能,他也要重创鹿苍。朝梦玉的人不能白死,六年的蛰伏不能白过。莫惊春的血,从不为无功之劳而流。
青焰魔火如一道线冲莫惊春烧来,它所开之地,便无惧衣照雪灵力阻挡。衣照雪召回无余雪,一剑斩去,冰冷的霜气朝鹿苍袭去。鹿苍似是不敌,居然倒退数步,吐血不止。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忌惮地看向衣照雪。
魔族王部的马蹄声从西宫传来,鹿苍只犹豫一瞬,便向后逃离。他在王部铁骑的掩护下撤去,与王部一同而来的,是仙门的修士。
刀光剑影一片,莫惊春挣开衣照雪的阻拦:“我去杀了他!”
今日一过,再要杀鹿苍就更难了。
衣照雪拉住莫惊春的手,重复道:“跟我走。”
莫惊春却甩开他:“你带江潮生走。”
说罢,他握住逐水,去追鹿苍。可没走两步,他小腿一疼,跪倒在地上。
衣照雪手里是被鹿苍扯断的半截偏惊,他垂眸站到莫惊春身旁:“我说了,跟我走。”
疼痛使莫惊春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衣照雪打断了他的骨头。
莫惊春惊怒:“你是不是衣照雪?你打我干什么?”
衣照雪温柔地把莫惊春拦腰抱起,仿佛刚才打断莫惊春腿的人不是他:“我当然是。那个蠢货太过好说话,只知道纵容你,惯得你不知进退考量。你此去必死无疑,我不可能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