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会是谁的人呢?8
他从京都来,自然是听说过唐演的事情。
可这也仅仅是局限在“听说”这两个字上。
京都的王公贵族有时要比地方百姓的嘴巴还要碎一点,特别是那些有关于高门的腌臜阴私。
唐家作为副相的住所,便也是这些人口中谈论的中心之一,哪怕是谢寅对这些事情实在是没有兴趣,也难免会听进去一些有关于唐演的事情。
例如说:唐家那个被送走的庶子在穷乡僻壤里面刁蛮任性,果然根是坏的便也结不出来什么好果……
又例如说:据说唐家庶子在书院里面殴打先生,已经被连夜赶出书院了,现在都不知道成了个什么样呢。
话中种种,简直就像是被人恶意传播一般,统统在京城里面传开来。
谢寅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若非是亲眼所见,他断然是不会从他人嘴巴里面了解一个人的品行。
更何况京中那些风言风语明显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否则谁放着京中大把贵族不聊,聊他一个说是在乡下长大的小子。
如今在这乡下见着,唐演浑身枯瘦,一张白净的脸瘦得双颊都略微有些下凹,发丝上面还结着一层又一层的灰尘,谢寅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要是唐演这样的都能在安河镇称王称霸,那这安河镇恐怕是已经无人在了。
回想起来刚才自己看见唐演浑身是血的样子,谢寅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少年被扛在肩膀上的重量仿若鸿毛,大概是还在发高热的缘故,就是流出来的血液都是滚烫的。
特别是手臂上的那道伤痕,生锈剪刀戳出来的伤口皮肉外翻,几乎是从手肘到手腕都是鲜血淋漓,一眼看过去若是不及时救治,怕是这只手就要废掉。
谢寅对唐演的印象始终都保持在“是一个受人欺负的可怜人”上。
可这个印象,却在刚才捕捉到唐演眼中那几分考量与满意时逐渐又被生生推翻。
唐演似乎对他很熟悉。
“你认识我?”谢寅开口。
当然认识,不仅认识,怕是往后还会有一段孽缘。
唐演在心里作答,可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只低下头藏起眼中情绪,再缓缓摇头:“不……不认识。”
他声音很小,像是蚊子一样,答完以后,就又立刻闭上了嘴巴,倒像极了一个常年受到欺负告状无门的小孩。
和刚才会露出那样视线的简直判若两人。
倒不是唐演演技拙劣,而是谢寅久在京中,又空守着他爹娘打下来的家底家业,倒造就了他这看人的火眼金睛。
谢寅意味深长地将唐演又打量了一遍,再将视线落在了唐演受伤的手臂。
“你的右手伤得很重,剪刀的一些铁锈都落在了伤口里,好在救治及时,应当是不会影响什么行动,至多是会留下一道疤。”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咳嗽了好几声,待话音落下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唐演听了这话,悬在心中半空的大石头霎时间就落了下来。
他这道伤痕是为了坑害查昌不错,可到底也不想和前世一样落个残废的下场。
现在听说至多不过是留下一道疤痕,已经是让唐演如释重负。
唐演松了口气,便就转而询问起来另外一个自己所关心的问题:“查家那边……”
“查家上下已经乱了套,若只是寻常殴打伤人,因查昌的年纪至多不过是批评教育一番。”
“可这回动了利器不说还见了血,姚大人在你昏迷的时候已经将查昌给带走审理,查知府在外求情无果,气得病倒,已经接连几天对府衙告假了。”
带走审理,那就是下狱了?
查昌是查家嫡子,母亲早亡,自小开始就是查知府的心肝宝贝。
别说是下狱,纵然是关他禁闭那也是好吃好喝伺候。
现在这一回由姚县丞亲自抓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这个结果,唐演心里生出了几分快意。
从小到大,查昌不论是做出什么样的坏事错事,总有人给他在上面顶着。
只怕这一回,得是他这安河镇小霸王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可唐演并未将这分愉悦表现出来,反倒是用左手揪紧了被单,再略微垂眼摇头。
“劳请大人转告姚大人,将查昌放出来吧,我和查昌自小一并长大,不过是寻常玩笑,不幸失手而已。”
这回答倒让谢寅有些意外,他沉默了下,又问:“你可知道,若是你同意不再追究,以查知府的面子,查昌很快就能被放出来。”
“我知道。”唐演只简短回答,他不乐意将自己的事情与谢寅透露太多。
谢寅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在几十秒后,唐演才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好”字。
言罢,谢寅就要起身离去。
可才走出两三步,他站在门口又突然间回过头,没头没尾地对唐演说道。
“京中局势渐稳,唐家也差不多平静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月应当就会有人来接你。”
“你到底是唐家的人。”
说完后,谢寅便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中。
唐演坐在床榻上,身上的高热大约在他睡着的时候就已经褪去,现在留给他的不过就是一些轻微的头疼。
确定查昌和查知府不会就这么被查办,唐演便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