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归隐
贺牗有苦难言,连连拱手求饶。
其实盛鸿祯心中也大概有数,这等关系性命安稳的事,断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司然能在家中变故后蛰伏多年,凭借才智就能猜出贺牗的情况来。现在想来,是他自己关心则乱,竟忽略了许多线索。比如送到京城的那具尸体身上并没有挂着铜钱。
第二日三更天,贺牗就被盛鸿祯叫醒,说是要去常朝。贺牗在随州忙的整日没得空闲,接着又日夜赶路回京,正是需要补觉的时候,睡眼朦胧的压根起不来,只裹着被子嘟囔,“死人哪里需要参加常朝。依我看,明湛抱恙在身,也应该在歇两日。”
盛鸿祯整理好官服上的金革带,取了金鱼袋系在腰侧,见贺牗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便叫来六出好生照看着,自己在玉喜的服侍下打马入宫去了。
其实他病了多日不愈,哪里是身子受寒,基本是因为心病。积攒了大半年,一朝被击垮,而今贺牗回来,自然药到病除。
今日还有殿试唱名,盛鸿祯回的晚,待到了快下午才回来。贺牗刚刚睡醒,头发未束,屋子里炭火烧的暖和,便穿的略显单薄。他坐在软榻上看书,长衫垂地,慵懒闲散。
盛鸿祯进了门,先是解开披风搭在屏风上,在炭火边祛除了外面带来的寒气才走到贺牗面前,低头瞧他看的什么书。
贺牗看的入神,此时才反应过来,慌忙用宽大的衣袖将书本盖住,“回……回来了……”
这藏书的法子实在拙劣,盛鸿祯读书时也如此藏过一些话本子。他气定神闲移开衣袖,自诗文下面又抽出一本书,捧起来查看。
做了坏事被发现,贺牗低垂着脑袋不敢瞧他,像是被学堂夫子检查课业的学童。
仅仅翻了几页,盛鸿祯便大致知晓了是什么书。这古往今来的男女之事多有此类书的功劳。
“抬头。”
盛鸿祯将书随意放在桌案上,故作正色道:“怎么?敢看不敢认?”
贺牗依言抬头,被逼的躲不得,反而坦坦荡荡起来。
“怎地不敢认。”
说罢,他有意戏弄盛鸿祯,便故意问:“这书儆言未看得懂,盛相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又是成过家的人……”
他仍是慵懒坐着,稍稍拱手看似谦逊道:“明湛教我。”
气氛凝了片刻,正当贺牗担心是不是惹了盛鸿祯不悦时,就见对方抬起双手摘下了官服的展脚幞头放置在软榻的桌案上。贺牗双眸睁大,在他的注视下,盛鸿祯又卸了盘发的玉簪,发丝散下,微微遮了面容。即便首服不整,他的神情丝毫不减当朝宰相的威严。贺牗呼吸蓦地一促,心跳不可抑制加速。
盛鸿祯展臂,一身紫色圆领官服规整,金革带耀眼,腰侧坠着的金鱼袋轻轻摇晃。
“这不是你肖想的么?”
为官十年,贺牗便看了十年穿官袍的盛鸿祯。曾几何时,他站在文官的队列中,数不清多少次凝视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的盛相。盛鸿祯是天下清流的代表,是陛下的老师,是诗词文章备受追捧的大家。
不知不觉,贺牗已经伸出手拉上对方的金革带。
而此刻,那个天下人的盛相只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盛明湛。
第65章 归隐
顾宣武一倒,国库被填的满满的。景中良虽有功,却终究抵不了罪,赵献削了他世袭的爵位,后嗣再不得从政。
随着源源不断的粮草运到边关,顾党倒台,赵献深得军心,将士作战士气大振。刺真虽来势汹汹,可终究吃了败仗,不得不退军议和。
赵献过目了边关战事的折子,心情甚佳,转而想起去年的新科进士,便问福安,“那个王世昌在史馆做事如何?”
福安忙着给香炉里添香料,闻言就将打听到的都一一说了,“听说他为人正直,从不阿谀奉承,政事细心,闲时也不会同其他人去喝酒听曲,只闷在书房看书。”
赵献点头,“虽才学不是最上等,胜在品行难得。过阵子,便寻个由头,将他调到户部做事。”
“陛下圣明。”
福安机灵,当即揣摩出其中用意,适时恭维。
户部是油水最多的活儿,谁都想挤进去。可是顾党刚倒台,陛下必会将户部的人抓的紧,断不可能再养出第二个“顾宣武”来。这人选考察便成了重中之重。
听到恭维,已经掌权的赵献不禁叹气,“老师和贺牗就要归隐了,朕观朝堂上下,谢长松可接手贺牗的御史台,倒是老师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暂且没有能担得起大任的。”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便是指盛鸿祯的相位,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大了,容易让人心变黑。福安边磨墨边思索着,不多时就推荐了一个人。
“老奴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敢妄议朝政。”
赵献挥挥手,“免你的罪。”
得了保证,福安也不避讳,放心大胆道:“那王世昌多历练两年,应能担得起户部。老奴若没记错,顾宣武倒台后,现在的户部尚书是盛相的学生梁明远。盛相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不会差,他倒是可能适合盛相的职位。”
闻言,赵献甚是满意笑道:“此法可行。”
待边关彻底稳定,赵献能独当一面,朝堂各职位也都能各司其职后,贺牗便与盛鸿祯上了折子辞官归隐。此事一出,朝堂哗然。有说盛相身强体壮,还未到退隐的时候的,也有说朝堂离不开盛相,职位还没有有能之士接任的。但赵献一概不听,群臣上折子,他便都丢到一边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