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相思
那守将支支吾吾竟是不敢再言。赵献烦躁呵斥,“有话便说,支支吾吾成何体统!”
盛鸿祯心跳忽然有些慌乱,他立即自文臣队伍中转身紧紧盯着守将,手中的笏板几近被他捏断。
被当众呵斥,守将头上冒汗,硬着头皮道:“谢大人与贺大人搜寻私铸币时,遭顾党残余势力暗算,炸毁山洞……,贺大人……未来得及逃生,身亡……”
“胡说!”
赵献惊的站起身下了台阶,掀起遮面用的竹帘,对守将怒道:“你可知胡言乱语的后果!”
守将惊惧不已,两股战战跪倒在地,“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且贺大人的棺椁已被谢大人吩咐运至京城!”
“这……”
福安骇然,怎么都没想到贺大人这一去当真没回得来。
赵献忽的沉默不语,他瞪着眸子,想不通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他不禁看向站在队伍里的老师。
“盛相……”
仅仅一个称呼,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他想起前段时日,老师还为贺牗请命,以后一同归隐。贺牗死了,那老师……
“陛下。”
如石像般站立的盛鸿祯似才听到这满殿的动静般,握着象牙笏板慢慢对着赵献拱手,说的却是不相干的事,“当务之急是要去除流通于百姓之间的私铸币,至于国库空虚,顾宣武贪污的银两当足以填补……”
其他官员惊讶于盛鸿祯这个反应,互相窃窃私语。按道理说,共事多年的同僚没了,怎么着也会有些情绪,或叹惋,或震惊,而这人像是没听到般。
“盛相,贺大人他……”
赵献心中没由来的恐慌,老师表现的太冷静了,冷静到有些反常。他刚开口,又被盛鸿祯打断。
“至于戍边将士的粮草,可从勾栏购得。勾栏难产五谷,却不缺肉食。可与勾栏开通互市,各取所得。而私铸币一事……”
盛鸿祯像停不下来,把那些另赵献头疼的政事应对之法一股脑儿的全部在朝堂上倒出来。他语速较平时快上些许,似乎有意让自己不停思考。
赵献彻底下了木阶,距离老师近了些,这下他看得清了,盛鸿祯握着笏板的手在轻轻颤抖,他虽然嘴上在条理清晰的说着政事,实则双目失神,看着笏板又似乎在透过笏板看别的。
“老师!”
这次,赵献强硬打断他的话,挥挥衣袖,“老师累了,回府歇息罢。今日常朝便散了!”
第63章 相思
跟随贺牗棺椁而来的,还有服侍他的六出,盛鸿祯原本还能保留一丝冷静,他不信守将的话,也不信谢长松的消息,唯独见到六出时,终于彻底死心。
赵献带着文武百官去接贺牗的棺椁,六出的红着眼睛出现时,盛鸿祯身形轻晃,差点摔倒。他只觉得脑袋嗡鸣一片,再听不进其他的,头晕目眩,站立不稳。那些个别人的叹息和谁的哭嚎再也听不到,他浑浑噩噩般操办着贺牗的事。
听闻贺牗被洞中石头砸中,又被火药炸的面目全非,仅凭那身衣冠谢长松才敢确定。他奏折中除了私铸币一事,更是大篇幅叹息了贺牗之死,称赞其为人两袖清风,品行皆佳,实乃忠臣。
往日同贺牗有些过节的,被贺牗弹劾过的同僚,也一改了旧恩怨,纷纷称赞几句,权当不和死人计较。
赵献追封贺牗为太傅,诰命文本要交给老师亲自书写,可老师竟推辞不就,直言礼部拟定便可。
“福安,你说老师与贺牗当真曾为知己么?怎会连贺牗的诰命文都不愿写。”
赵献想不通,干脆自暴自弃问起福安。
福安是老人了,宫中过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都见过。他叹息一声道:“盛相这是伤心狠了。”
而他口中伤心至极的盛相并未因为贺牗落一滴泪,以至于六出当面骂他薄情寡义。盛鸿祯不仅没有落泪,甚至难过的情绪似乎也没有,他终日堆满了政务,连饭都用的极其不规律。若说变化,倒也有,比以往更严肃了些。
玉喜看在眼中,端着饭食带着哭腔劝道:“家主且停一停,用些饭罢。”
盛鸿祯处理政务的笔尖一顿,头也没抬,“政务繁多,处理完再用。”
其实他以前也是这么多政务,但不至于这般废寝忘食。而现在明明也是那些分量的政务,却忙的饭都来不及用。
玉喜温声劝说:“家主若难过,哭出来便好了。”
他是把这些时日的家主看在眼里的,以前他总看不惯贺牗,觉得那人没个正形,可又不得不承认,在贺牗面前的家主是脱离了朝堂,彻底放松的。而如今贺牗去了,家主就像把紧绷的弓弦,说不定哪日便断了。
盛鸿祯终于从那堆政务里抬起头,一眼便瞧见门外灰毛鸭舒展羽翅,神态悠闲。它已经褪去灰色绒毛,慢慢露出优雅姿态,哪里还是当初的灰毛鸭。
“我怎会为一个薄情寡义之人难过?”盛鸿祯喃喃自语。
同样的话,他在第二年开春后,同僚的生辰上也说过,那同僚提及当年他与贺牗交情匪浅,甚是投缘。而盛鸿祯端着酒杯,只淡淡评价道:“只不过是个薄情寡义之人罢了。”
其他同样来庆生的同僚没想到他评价这般不留情面,当即有些尴尬地喝酒缓解。
是时,生辰宴在进士楼内,临近春闱,又因着陛下圣恩,允女子也能科考,进士楼里比往年更加热闹,进出皆是学子文人,二楼便是一群文人在开诗会,很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