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五回 执念过深64
“我是让浅葱及时毁掉棋盘,但我没想到她为了让我回来,竟然伤害自己!”
夏目瞳孔一缩——他说什么,毁掉棋盘?!
“藤原佐为,你知道了铜的事情?”猫咪老师很快反应过来。
佐为点了点头。他掩面叹息,仿佛对自己身为人类重生并无任何欣喜。
“浅葱是矶月之森的高级妖怪,她不会轻易死去的。”夏目安慰道。
可是佐为仍然凝视浅葱,神色黯沉,微长的睫毛像蝉羽颤抖,蓝紫色的眼眸似被浓浓的霜意覆盖。
夏目忽然间就懂了浅葱,她那晚毁琴自伤的原因。
他揪心地攒紧了塌边清碧色的单衣,心中生疑:昨晚来偷棋盘的是浅葱?这单衣是她的吗?但他之前从未见浅葱穿过……
“我总觉得事情有古怪,”沉默了许久的猫咪老师说,“我去矶月之森看一看。”
临走之前,猫咪老师向夏目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夏目读懂了它眼里的意思:——先不要告诉进藤光。
“你们先出去。我为浅葱检查一下。”丙说。
夏目点了点头。他跪坐到失魂落魄的佐为面前。
这段日子里,夏目和佐为的时间总是错开的,但从光的叙说、以及他留下的怀纸,也足以像拼图般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一代棋神的形象——清雅的、温暖的、明润的、灵动的、才华洋溢的……
却唯独没有想到此时此刻。他第一次和藤原佐为相向而坐,只能从他脸上看到悲伤、不解、惶无所依。
夏目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得轻声道:“佐为先生,请您先跟我下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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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滋和藤原塔子早已等在客厅中多时。尤其是藤原滋,他跪坐着,神色是遇见了强者的迫切与热烈,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你就是sai!”藤原滋哆嗦着指着佐为说。
佐为向两夫妇欠了欠身,目中有歉意:“藤原佐为贸然来访,真是失礼了。”
“我在东京认识了进藤君,藤原先生就是进藤君的老师:sai。”夏目说,勉强一笑,“滋叔叔,让您惊喜了吧?我知道您崇拜sai很久了。”
这不是佐为第一次见到夏目的养父母。他借用夏目的身体与YURIKO下指导棋时,塔子阿姨就给他送来过点心。当时的佐为,其实是愧疚而茫然的。
和YULIKO下完棋后,佐为看到荧幕里的自己:夏目清秀的面庞上,只有眼睛是属于自己的紫色。他感到心惊又陌生。但时日久了,千丝万缕的思绪就拢上前来,使少年的面容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沧桑。
离开光之后,佐为好像置身于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之中。梦里有琴声,他依稀看到长大成人的光。光的嘴唇一张一合,但佐为什么都听不见。远方有激烈的战斗声、少女的饮泣声,无不令人心焦。他往前看了又看。
在梦里,他把扇子交给光,却看到了光的泪水。佐为想要伸手去拭,一切却铺天盖地地黑了下来。
他曾经以为他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神祗已然收回了对棋魂千年放浪的纵容。可是,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名叫夏目贵志的白衣少年。是个与光同龄的男孩,同样的长身玉立,可眉目间总显得凄清。
他说,佐为先生,我会让你和进藤君重逢。
岁月不止,弈者无休。千年已逝,人们对围棋的热情没有丝毫的冷却。佐为凝视着夏目辛苦收集的《进藤棋谱帐》,设想过无数的结局。光棋艺有成,而他佐为,却只留一缕气息,占用夏目的身体对弈,也终不是长久之计。
HIKARU下线了,夏目的灵魂却没有苏醒过来。他急问身边妖怪是怎么回事,却听得啪地一声,见是猫咪老师在焦灼中碰倒了花瓶。
“我来试一试。”一直静默着的女妖怪忽而开口。那是一个水蓝色长发的女子,如斯清婉,令佐为想起了千年前的岸芷汀兰。
琴音哀伤,如泣如诉。曲调却是久违的熟悉。在平安京时,他曾在湖边蒹葭旁吹奏紫笛,便正是这《青海波》。但后来他投水自尽,笛音已成绝响,他千年未曾听过。
他忍不住叹息:“好琴音,恨不能与君琴笛相和。”
女妖怪有刹那的怔忡。她抬眼看他,凌波眸中漾起晶莹一点。
之后,佐为便认识了这位矶月之森昔日的琴师,也知晓了执伞者铜的故事。
但他终归是忍不住的。忍不住观局,忍不住下棋,忍不住批注光三年来的棋谱,忍不住关注光和亮的种种消息……每次借用夏目的身体,他都止不住地自责。执念过深,他怕自己会入了魔障。他留下了和YURIKO的棋局,光又是她的指导老师。万一被光发现,做出像铜那般的事情来,该如何是好?
佐为万万不能想象光或夏目为他做如此牺牲,便请求浅葱日后毁掉棋盘。
也许最好是停在这里。一切来不及开始,就没有之后夏目甚至于光的种种无奈。如今的他奄奄一息,连最低级的妖怪都不如。因此,佐为选择隐姓埋名。短短两个月,没有谁能伤心。
佐为再次回到了虎次郎的棋盘中。不管夏目怎么呼喊、追问,他都没有回应。短暂的相处以来,他对这个善良的孩子也有了情谊。但他由衷地相信,这么做,对光和夏目都好。
如果在光身边是快乐的,那么,和夏目结识以来,佐为获得更多的,是平静。与当年在光身边时大不一样,他不再畏惧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