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矜城
矜城一事,须得立刻下发钱款,派大臣前往安抚人心才是。
然而拖来拖去,竟是群臣上书才匆匆下旨的。
“那……压下来了吗?”
“看样子是没有,”柳双娥双手抱胸,对纪云宴的反应十分有兴致,“加急信件里,尚未提及。”
矜城太守若是压下来了,递到陵安城的消息就不止揭竿而起这一件了。
“父皇会选谁领兵?朝中可还有可用之人?”
“太子殿下似乎很关心这事。”
“我自幼在矜城长大,自然关心矜城的一草一木。”
“那这么说的话,殿下希望谁能赢?”
纪云宴垂下的眼眸倏地抬起。
一边是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矜城百姓,一边是自己父皇建立起的王朝。
柳双娥拍他的肩膀:“殿下别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只是希望百姓不再受人间疾苦,这与谁能赢,并不冲突。”
“彼时殿下为矜城众生中一员,那么今日还是吗?”她问。
阶级跨越,纵使纪云宴百般不得陛下喜爱,他终究是太子。无论是柳家、邵家,还是整个纪家皇室,于百姓而言,终究是上位者。
百姓高呼皇恩浩荡,是贤者在位时才会有,他们不是瞎子。纵使被蒙住双眼、口鼻,仍然会有少部分人清醒,带来光亮。
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反叛,柳双娥即便再体察民间疾苦、共情芸芸众生又如何。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斩断。
纪云宴亦是如此。
他回答道:“是。”
“殿下觉得世家大族凭什么风光百年?怜爱百姓吗?有,但只爱百姓是不够的。审时度势才是根本,哪一方占尽了优势,便倒戈去哪一方。”
“贰臣,终究不会被重用。”
“那是在朝为官。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你觉得上位者讨好他们,还是他们讨好陛下?”柳双娥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身份立场的局限,让我们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做出更利于自己的决定。”
纪云宴手中紧紧握着那杯盏,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
柳双娥继续说:“你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我们家也很乐意辅佐你。”
昔日她与秦眠作伴读书,秦眠曾问,什么是国?
她说,大祉是国。
只是大祉是纪家的国,却不是她的国。
她幼年时在前朝长大,少年时迎来大祉。柳双娥不知道自己的母国是哪一个,也因此,她不会爱任何一朝。
她牵挂的,是这片生养了无数人的大地。
要柳家真真正正为大祉尽忠,还需要一些时日,还需要一个时机,还需要一位贤明的君主。
希望纪云宴是。
纪云宴说:“未曾有人对我说这些。”
“现在有了。殿下日后就捧着这颗赤子之心,去看世间万物吧。”
“我会尽快去请父皇赐婚。”
柳双娥没有作答。她将他带入屋内,喊橘白打了热水来,将他沾满灰尘的脸清洗一番。又对着铜镜,持着梳子,给他的头发一寸一寸理得顺畅。
昔日在家时,爹爹的头发都是她起了早来束的。今日给纪云宴束,手脚也算是麻利。
橘白送来灯盏,递到纪云宴手上。
柳双娥说:“路上当心。”
-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城郊府邸离行宫近,什么人去到行宫,都要经过屋前。
自后半夜起,马蹄声就响个没完,震得人心慌。
晨起,她还在用早膳,便有行宫的人来了。
她咽下嘴里的凉菜,一边问,一边朝传话的太监手里放了一把金豆子:“是出了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
“太后想见郡主。”
柳双娥当即搁了筷子上马车。
太后宫里气氛凝重,床前跪了乌压压的一片,除却陛下,宫里能喊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
她给诸位请了安,才提着裙摆,越过众人,行至太后床边。
许久未见,太后消瘦不少。病痛折磨,终日不见日光,她白了许多,但透着几分蜡黄。
太后不甚清醒,嘴里念念有词:“双娥……”
她跪下来,握着太后的手,温声细语:“臣女就在您身边,要什么直接吩咐便是。”
太后脸侧过来,使出浑身力气,说:“让他们都下去。”
众人退去,柳双娥一个人跪在她床前。太后身上有一种老人独有的气味,这些日子,她苍老许多。
太后说:“梳妆台最下头有个暗格。”
她循着吩咐找过去。
将最下方的抽屉打开,这里什么也没放。她用手在底部轻轻敲一敲,传来的声音告诉她,这并非实心。
柳双娥将整个抽屉都拿出来,强硬地把底部拆开,却见木片之下,是一张纸。
她踉踉跄跄地回到太后身边,呈上这张叠了又叠的纸。
太后没有接,朝自己这边推了推。
“日后云宴有难,你要把这东西交给皇帝,”太后的眼睛闪烁着最后的生命之火,声音越来越低,“我对不起秋水,对不起春山,也对不起你……”
第29章 矜城
柳双娥紧紧攥着那道懿旨,偏头问道:“什么?”
太后只是说:“没有人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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