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忐忑84
可这里也升起过炊烟,飘出过饭香,他们就在这屋前的小院里练剑修道,在后山成片的二月蓝和梨花树下躲懒摸鱼。
有笑有泪,这是家。
林贤南这个畜牲竟选了桑为最不设防的地方!
严彦不由地捏紧拳,心中的愤怒在此刻仿佛要将他燃烧殆尽。左肩蓦地传来一阵钻心剧痛,魔息被情绪牵扯,正蠢蠢欲动。
严彦想起身压制魔息,可他才稍动了一下,桑为便皱起了眉,连半曲的手指也变成了紧握状,想来是做了场噩梦。
严彦怕惊了他,他急忙运转灵力压制,又用手小心包住桑为的拳头,放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将桑为的噩梦驱散。等桑为眉头缓缓舒开,他才悄然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的柜子。
这道观是不能住了,他要带桑为离开。
道观里过得是清贫日子,好些年了,这柜子里也就几件道袍和一大袋用过的雀鸟,收拾起来倒也十分容易。
他正要关上柜门,忽瞧这柜子深处还放着个不起眼的小木盒。严彦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它,里头倒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放着两样东西,一团皱巴巴的宣纸和一块修补过的木牌。
严彦记得这块木牌,是桑为爹娘的遗物,他把木牌与道袍一道包好,又展开了那团纸。
纸已泛黄,上面画了只背着乌龟壳的小狗,旁边还用小字认真备注了“严彦”二字,这分明是在骂他“乌龟王八狗东西”。
桑为把这张带着稚气的画团在小木盒里,一放就是那么多年。这原本也看不出头绪,可这和浅盏编写的幻境放在一块就有了端倪。
严彦猝不及防,桑为小心翼翼藏了多年的心思,就这样被他看到了。
喉间蔓延出苦味,他回到桑为身边躺下,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泪珠。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严彦想。
自己怎么从未察觉过?
他心如刀绞,忍不住将桑为圈进怀里,把脸埋入他的颈窝,藏住了伤心的声音。
***
远处的天色泛了点白。
昆晟被栓在树杈上,它反着白眼,双手堵着耳朵,自己好歹是个大魔,但混得却不如一条狗,折腾了大半天,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想要自由,就俩字:费劲!
它还在腹诽,那门就开了,严彦背着行囊抱着人,来到它跟前。严彦曲了曲指尖,缠在树杈的线就回到自己手上。
昆晟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兔崽子把本座拴外面淋一夜雨,吃一夜冷风,自己倒在里头逍遥快活,还搞出那么大动静,你说你怎么做的出来?”
严彦双眼布满血丝,他对昆晟的嘲讽充耳不闻,只冷冷道:“我师弟需要休养,这道观不能呆了,我们先去山下村子找个僻静的住处。”
昆晟抗议道:“是你们!不是我们!快放本座走!本座绝不妨碍你们搞断袖!”
“拿着。”严彦不容反驳,把一袋子雀鸟抛到昆晟头上。
昆晟整个身体都没这袋雀鸟大,它急急接住,踉跄着后退两步,怒道:“什么玩意?”
严彦道:“我师弟的东西。”
昆晟低头随意看了下,原还要骂骂咧咧,却忽地瞪大眼睛。
这雀鸟……好生眼熟?它愣了愣,结结巴巴道:“这……这些破鸟,是是……”
严彦疑惑:“是我师弟开阵的媒介,怎么了?你见过?”
昆晟咽了咽口水,它不仅见过,它还吃过。
这破鸟能闯进结界,可见阵灵师的实力不可小觑。昆晟想怎么着也得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谁料竟比严彦这小兔崽子还小上几岁。
它偷偷打量桑为,这人脸色惨白,眼底是重重的乌青,瘦成皮包骨,整个人毫无活气,要不是自己刚刚听到哪些不能描述的响动,就说这是个死人它也能信。
昆晟也不蠢,它在树杈上受了一夜罪,早摸透了这些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这会儿也得出了结论,当日它吞掉的那些破鸟,定是这小相好来找严彦的。自己这是在不知不觉中,推波助澜的把人搞的那么惨。
昆晟眼咕噜一转,清清嗓子:“本座没见过。”
严彦皱眉,直觉这昆晟有所隐瞒,但眼下他也没心思追问。
昆晟扛起袋子跳到严彦肩上,装模作样道:“但本座看你师弟体弱,索性好魔做到底,勉为其难再罩你们一回,就跟你们……”
它眼神一凛,一把揪住严彦,厉声道:“你魔息又出来过了?”
严彦御剑而起,道观刹那就落在了后面:“没事,控制得住。”
昆晟差点被吹走,它哇哇乱叫:“……你要找死本座不管!但你给本座慢点!”
清轩神派不仅是桑为的家,可严彦走时连头都没有回过。
***
桑为醒来时,自己正躺在张干净的榻上,身上也换了衣袍,还有股淡淡的皂角味道,长发也被人仔细梳理过,顺铺在枕上。
他坐了起来,环顾了下四周,这里似乎是间农家屋舍,布置随意,空气中还交杂着柴火和老屋潮湿的味道,透过薄薄的窗纸,能看到严彦在外练剑的身影。
桑为愣神,那波浪般的潮袭似乎还在继续,他局促地移开了目光,蓦地感到有些渴。
屋子也不大,茶壶就摆在桌上,与床不过几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