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他愿意为师尊做任何事情
像这种需要他提醒的疼痛程度,那便和洗髓削骨差不多了。
果然,那药效很快便上来了,墨惊堂那只完好的手突然绷紧,青筋暴突。
那漆黑的眸子像是罩上了一层血雾,疼得涣散。
怜青也不是那么没人性,知道他疼得狠,于是松开了捂住他嘴的那只手,提醒道:“要是受不了,你就叫出来吧。”
不远处的杨万还在哭哭啼啼,抱着自己的手哈气,墨惊堂遥遥地看向他,嘴唇战栗,不发一言。
他在蚀骨的疼痛中突然想起,他好像生下来起,不管遇到什么,从来不会喊阿娘阿爹。
阿爹阿娘是所有人心里的避风港,但不是他的。
难道他没有避风港吗?
他曾经有过。
但他现在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
他从始至终,就什么也配不上,什么也留不住,他活该被扔下。
第五十章 他愿意为师尊做任何事情
怜青眉头深锁,见墨惊堂不吭声,甚至以为自己给他用错了药,
但很快,他便知道,没有。
因为那红漆长凳,已经被墨惊堂掰碎了。
“还挺能忍。”
那阵剧痛只是一时片刻,并未维持太久,墨惊堂感到药在自己体内起了作用,他残破的躯体似乎在重聚,稍微有了一些力气。
怜青对自己的药感到十分满意,掀开墨惊堂的衣服看了看腰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刚好拿来检验一下成效:“这里也在愈合了,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有伤,给我看看效果。”
墨惊堂哑声道:“没有”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欲走,却被怜青一把撩开了衣袖:“有没有我还不知道?”
那些狰狞密集的伤疤显露,一旁的杨万突然不哭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根本没出血的牙印,又看了看墨惊堂的小臂,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许。
单是看着那伤口,他都感觉自己的手好疼,要断掉了。
怜青瞟了眼墨惊堂手上的伤疤,那些陈年旧伤即使用了他的药,也没有明显的愈合趋势,怜青不怎么满意地翻了个白眼,把衣袖给墨惊堂摔了回去。
顺便大发善心,把他的手骨扭了回来。
骨头正位的声音响起,墨惊堂眉头都没皱一下,但这声音异常熟悉,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怔住了。
很多年前,在仰天国,他似乎也这么掰折过谁的手腕。
他当时只以为那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后来即使知晓不是梦,他也没对沈砚枝感到过任何一丝愧意。
反而让他的师尊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在仰天国的大街上四处寻他,他只是优哉游哉地跟在那人身后,以沈砚枝的狼狈取乐。
然后,他随便流了两滴虚假的泪,便骗得了沈砚枝的原谅。
不,并非原谅。
那人当时说:“从未生气,谈何原谅。”
沈砚枝从不和他置气,墨惊堂细细想来,沈砚枝唯一的一次让人察觉到的情绪波动,
竟然是为了一支糖人。
廉价的,甜腻的,墨惊堂信手拈来的,一条糖枝。
那人是如此好哄,仿佛不管墨惊堂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能一笑置之。
以至于在天牢里,墨惊堂毫不顾忌地踩碎了他伤痕累累的腕骨。
那人为了救他被扎穿了腿,躺在一堆染血的稻草垛里不省人事,他不仅不救他,甚至还变本加厉栽赃陷害,把沈砚枝留在了空无一人的天牢。
后来呢?
他离开后,沈砚枝受了何种刑罚?
他一概不知,他也并不关心。
他只是在沈砚枝破了天牢救了所有人时,谴责那个失去听觉的人,谴责他没有帮自己找到师兄。
然后,他扔下了灵力枯竭的沈砚枝。
师尊当时有多疼?又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敢知道。
往事清晰无比地钻进脑海,无孔不入,本来已经麻木的疼痛突然变得难以忍受,墨惊堂这些年反反复复思考自己曾经的罪孽,都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清晰地认识到。
他不配得到原谅。
什么对不起,沈砚枝都不需要。
因为墨惊堂,才是沈砚枝一切灾难的源泉。
墨惊堂和怜青道了谢,依然没什么表情,就要踏下台阶离开,怜青盯着他消瘦颀长的背影:“他不记得你了,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挺好的。”墨惊堂道。
如果没有他,师尊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早就应该飞升,睥睨众生。
墨惊堂突然想起第一世,他还是魔族时,那些人是如何评价他的。
“稍微和他沾上一点关系,非死即伤。”
“命太硬,离他远点,小心他克死你。”
“天煞孤星,煞气深重,注定孤寂终生啊。”
上一世的墨惊堂早已死去,这一世的他却仍然逃不过孤寂终生的命运。
那求得永生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墨惊堂迈下台阶,朝七玄宗山门方向走去。
他该回去了。
怜青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上前几步拦住墨惊堂:“我要是今天放你回去,明天万冥那群鬼是不是就要开始哭丧了?”
墨惊堂沉默。
很显然,被怜青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