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8
自从离开了军营,云羽寒就像卸去了能为他遮剑挡伤的盔甲,失去了最有力的保护,每日只在这深宫中蹉跎岁月,就算知道大渝如今独步他国,无人敢再来犯,可云羽寒还是觉得这没有仗打的日子过的真是无趣的很。
明颜将小酒壶重新搁置上去,却猝不及防的被云羽寒扼住了手腕,“陪本王喝几杯。”
明颜低眉,“臣不会饮酒。”
“少喝些也无妨。”云羽寒冲门外喊着,“再拿几壶酒来!”
明颜不知云羽寒究竟是如何,瞧着如今的姿态似乎心思并不顺,难道此前官吏勾结商贾之事并没有牵连到太子?
“坐。”
明颜小心的坐在云羽寒对面,头也不敢抬。
云羽寒醉眼迷离的看他良久,最后拍了拍身侧,“离本王近些。”
明颜迟疑下,将凳子挪过去,但还是与云羽寒保持了一截小臂的距离。
“那日的事被你猜对了。”
见云羽寒起了头,明颜不知该不该继续问,正踌躇着,云羽寒接着道:“此事牵扯到了太子。”
太子云祁天,生性乖张狂傲,仗着生母是当朝皇后目中无人,相比其他皇子在宫中如履薄冰,他倒是活的乐得自在,既是太子,身后又是皇后的母族,身份是何等的尊崇。
反观云羽寒,除了战功,似乎再无与云祁天一较之力,素闻他们兄弟间感情也不甚好,若是哪日云祁天登顶九霄,这一干兄弟怕是都要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明颜猜测,云羽寒既在这自怨自艾,想必太子在其中的作用并不大,否则龙颜大怒,云羽寒也不至于在这喝闷酒。
“陛下是想息事宁人?”
这个原因昨日明颜也说过,云景或许是有意包庇也说不定,但作为一个君王,怎么可能会容忍臣子下他眼皮子底下舞权弄事,败坏皇家名声。
既然放任不管,就是怕牵连甚广,到时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弄的进退两难。
毕竟动摇皇后的根基,兹事体大。
云羽寒脸上露出鄙夷地笑,“只是略施薄惩,毕竟牵连的官员只是太子的门客。”
门客,不都是爪牙嘛,云羽寒仰头又了一大口,这些年他在外打仗,粮食军饷从未有半点克扣,那些士兵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要命钱,有时军需紧缺,云羽寒还会贴补些酒肉饭钱,他们在前线卖命,这些人却在京都压榨百姓,压榨商贾,做大渝的蛀虫!
此前竟连军饷的主意都敢打,云羽寒早就记着这个仇,否则也不会那么不理智当街杀人。
明颜想想,道:“陛下自然是有陛下的考量,太子不仅仅是太子,皇后也不仅仅只是皇后,这些事保不齐底下的官员都有,总不能逮着不放全都牵扯出来。”
云羽寒深深地看过去,沉沉道:“你对大渝的一切倒是很了解。”
明颜浅淡地笑,像朵不染纤尘的素净百合,“官场之道,大抵都是如此。”
云羽寒被那笑晃下眼,半晌才回过神,明颜殷切的为他添菜,“王爷吃些东西吧,这酒太过浓烈,吃些东西填补下会舒服点。”
云羽寒微不可闻地叹气,这些道理他又怎么不懂,可如今兄弟二人身份过于悬殊,万一哪日......
那他和母亲的性命都岌岌可危,他怎么可能不心急。
明颜似乎瞧出了他的心事,柔声劝慰着,“王爷,这种事是要等时机的,陛下总不能揪着个错处就发难,大树之下盘根错节,怎么可能轻描淡写就断了根基。”
云羽寒听的愣愣的,醉眼迷离的看他,“你似乎深谙宫中勾心斗角的伎俩。”
明颜想起自己在楚国也是那般步履维艰,嘴角勾起抹苦涩的笑,“久病成医罢了。”
云羽寒直直地盯着明颜,心里盘算着,楚国将这样的人送过来,究竟是存着什么居心?搅弄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夺嫡之乱是何等残酷,若是发生内斗,无论谁胜谁败,楚国都可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宫中斡旋也吃过许多亏,云羽寒的疑心病自然重了些,他佯装吃了几口菜,漫不经心道:“那依你之言,本王接下来该如何?”
明颜为他倒酒,“时机,若想动摇他们母子当下看是不现实的,可王爷一定知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
云羽寒思忖着,明颜这是打算从他们背后的宗亲下手?
皇后母族是秦式大族,祖上与云家渊源甚深,皇后的舅父更是大渝的御史大夫,其他旁氏宗亲更是不必提,恨不能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明颜蹙眉,虽说他们非富即贵,但好歹兵权是在云羽寒手上,若是连这个都被夺了去,那可真是翻身无望了。
“王爷还是戒骄戒躁,且等时机吧,若是做了先手之人,陛下那也是不好交代的。”
云羽寒定定地看他,让人猜不透眸中的情绪,明颜刚还温润的面容被盯的极不自在,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压了压嘴角垂眸不语。
自打来了这,自己还从没这般平和的与云羽寒攀谈过,还是这般亲近,明颜能闻到他身上醇香的酒气,里面似乎还混着乌沉香的浅淡滋味,那是云羽寒寝殿内特制的安神香,可以叫人夜夜睡的香甜。
云羽寒收回了目光,幽幽道:“你呢?”
明颜不解,抬眸道:“臣?”
云羽寒说话也不会委婉,直接了当的说道:“你与母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就没想过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