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50
亲王察觉到路尽头似有人停步注目,于是挪步改侧对乔秉居为面对,将那陌生视线挡在身后,不再与乔秉居过多分说什么,只叮嘱午后等她来接一并回家。
目送乔秉居回长宁宫,亲王转过身来冲宫道尽头抬起手,做的招手动作却只食中二指并在一起遥遥轻点,原准备撤步离开的莫玉修拾礼回应,并在亲王迈步朝这边来时趋步相向。
二人碰面,莫玉修拾礼:“问辅国躬安。”
“孤安。”亲王朝外走,随口说:“寺丞何故至此?”
莫玉修抱着手随在亲王身侧略后小半步,恭敬说:“今日探亲,得父母叮嘱来看望家中亲戚。”
“如此。”亲王点头,不问人家私事而与莫玉修聊起大理寺近来庶务,目的也是想旁敲侧击打听些公务上的东西。
同行出一段距离后,亲王要择路中枢阁,回外城衙署的莫玉修拾礼恭送亲王,再行出一段距离,他遇见亲王的辇驾。
随辇太监是莫玉修认识的人,二人互相拾礼后莫玉修热心说:“方才见王驾去往中枢阁了。”
“寺丞误会,”随辇太监笑意融融说:“奴婢不找辅国,奴婢方才是送辅国家小,此刻就要回轿辇所。”
辅国在宫里多步行,一般不乘辇轿。
莫玉修与随辇太监别过,心中无端升起中难以名状的不悦,乔秉居一个贰嫁妇,成亲不满月竟然能带着抱养来的孩子乘亲王辇驾,真是有手段,怪不得宁肯受着天下人戳脊梁骨也要蹬了他而跑去攀附亲王,原来在他面前那些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呸,狐媚子……
要么说日子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大事小情一出接一出,未正刚过,亲王接家小回府,行至宫门外遇见乔思明的贴身小厮。
小厮迎上来与亲王亲王妃拾礼,递上乔思明手书,乔思明手书中无半字废话:近日天乍寒,父亲再次抱恙,兄待吾妹择日探。
乔秉居让小厮捎话应下,回王府路上与亲王分道而带着孩子去见朋友冯筑,重回京城之后乔秉居和冯筑的情义如旧,并未因十年失联而生疏,只是最近冯筑过的有些不顺,多约乔秉居出来散心,顺带做些闺中密友密谋的事。
至于亲王,便是放衙也逃不脱庶务缠身,元拾朝约亲王北里见。
北里么,十里北里十里长,勾栏妓院不拦墙,都是小丞相元拾朝的地盘,亲王不是头次涉足此处销金窟,次次都忍不住眼红酒肉钱好挣。
寻常屋舍配不上小丞相招待妹夫,元拾朝把人约来最雅静的摘花院,屋中陈设镂金琢玉璀璨夺目,桌上异域风味保管亲王不曾尝过,诚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亲王神色平静只管净手开吃。
见亲王对他搜罗来的新鲜物仍旧无动于衷,元拾朝大手一挥退下隐在暗处轻拢慢捻抹复挑的琵琶妓,擦着额头汗水说:“你如今成了我妹夫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好好和阮阮过日子,樊籽花银矿夺去就夺去,算是我这个大舅哥送你的礼,只是穆十五,人心不足蛇吞象,壶州道以南四道的圈地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亲王细细咬着从南月属国海运而来的,市价足值十金的肥螃蟹腿,说:“既要贪吃那一口,便该记得把嘴抹干净,朝廷归田还民的政令上又专又正盖着我的印,你偏在那里纵手下夺民良田圈成用地,如今被告发,是你欺我在先还是该怪我贪心不足?”
“得之,”亲王举着手里螃蟹腿,问:“你说这一条螃蟹腿能让几个人吃饱?”
“又要拿那些贱民来说事是吧?”元拾朝冷哼一声,说:“你少跟我在这里强词夺理,人生而有命,天让你生于帝王家,让我投胎在元门,你我注定钟鸣鼎食享无尽荣华富贵,”
说着,他拧下条螃蟹腿扔给栓在那边打盹的忠州献小豹猫,故作风雅的象牙骨小折扇往手里轻轻一磕,大白胖子笑起来脸颊上的肉把本就小的两只眼睛彻底挤成两条缝:“而那些贱民命能值几个钱,甚至不如我的新宠来得金贵,他们的死活自有你们中枢去操心,你怎能因为治世不顺就来妨碍我赚钱。”
道不同不相为谋,亲王并不分驳什么,低头吃着宫里都尝不到的美味佳肴。
面对亲王的油盐不进,元拾朝把手中小折扇打开又合上,尽量显得胸有成竹说:“是,你手握天下兵马,我们元家怵你,可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就不能抬抬你的贵手?案子眼瞅着要递进大理寺,那铁弥是什么人?他是打过先帝龙袍的人!他那人无妻无子无亲无戚,一身的钢筋铁骨,连牙齿都硬得能咬碎牛脊骨,圈地的事送到他手里我们俩都没有好下场!”
亲王没什么反应,只是说:“那你赶紧想办法自保。”
顿时气得元拾朝笑起来:“你不讲理吧,不讲理就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端看是你的刀枪硬还是我的金锭硬。”
亲王说:“如此,使馆修建用地规划造成的人命案子,京兆府已经越级递到中枢阁了,不如我转给铁弥一起办。”
“云谏呀,云谏!”小丞相也是位能屈能伸的好手,亲王近来作为逼得他不得不改变以前泾渭分明的傲慢态度,把一只翡翠碟往前推推说:“地道的光州道朝山美食芋泥香酥鸭,尝尝,保管你从来没尝过的地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