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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成仲来送证据时又悄悄禀报,容党次子容显手持利刃硬闯了容苏明家门。
最是讨厌案子里牵扯各方富贵高门之人的温司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毫不犹豫地让范成仲打发人去将那位私闯民宅的缺心眼二世祖容显缉回来,不由分说先关他个十天八天,好杀杀这位爷那冒青烟的傻气。
虽都说法不外乎情,但人人都知道,缉安司司正大人温离楼办事尽公不顾私,可不会管你是新死了爷娘还是刚丧了妻子。
吉荣昏死过去,是缉安司武侯们在容苏明家门前,要把手持利刃的容显上了绳索带走的时候。
吉荣昏倒,同来的容昀被这个阵仗吓懵在原地,几乎忘记呼吸,还是吉荣身边的老妈子反应快,跳下马车领着家仆小厮上前阻拦武侯抓人。
她抓着容显袖子不撒手,推搡中甚至散了头上发髻,奋力嘶吼的模样俨然疯婆似也:“我家昱哥儿乃当朝内阁辅臣,官居二品!今次尔等若敢下我家显哥儿入狱,待我家昱哥儿从朝歌回来,定要你们武侯里最高的头头都吃不了兜着走才可,何况你们这些蝼蚁般的杂碎跑腿儿!!”
拿人的武侯里走出来个小头目,边挥手让手下兄弟赶紧把容显押进车里带走,边招呼剩余的武侯拦开以老妈子为首的容家下人。
他未允手下一人拔刀,只是厉声呵斥老妈子道:“公门执法,妇人休得胡闹,若再不退,官拿了你同归司台交差!妇人,退!!”
声落,以绳索和杀威棍阻拦诸多容家家仆的武侯们齐齐开口,洪声厉斥道:“退!!”
七八位青壮男人的声音齐整整交叠成一道,浑厚俨肃中带着公门的威严与晋法的庄重朝众容家仆兜头砍下,直震得人汗毛倒立。
容家仆们见主母昏厥、公子要被带走,又经老妈子搬出容昱的官威来对着武侯一通厉声呵斥的壮胆,这才气血上涌敢叫嚣着跟缉安司武侯相抗衡,这会儿他们被腰佩朴刀的武侯们齐声一斥,脑子一激灵算是回过神来,立马就怂下来,一番你看我我看你过后,皆都识相地退回了吉荣的马车边。
两方人马这才泾渭分明地分开,武侯身后,容显挣扎着被缉安司的马车带走,武侯为首者上前一步,在老妈子气喘吁吁百般警惕下远远朝马车揖了个叉手,高声道:
“国朝以法治天下,生民百姓莫敢不从者,今有贵府公子持利刃私闯他民之宅,某身为此地武侯长,谨依律法办事,拿人归司台留押,若汝等觉有冤屈,请至缉安司敲响鸣冤鼓,缉安司之外,歆阳提刑司、公府所亦可收你一纸诉状!——武侯!”
众武侯以手中杀威棍重重捣地,木棍撞击地面的声音威慑人心:“喏!”
武侯长抬手一挥:“收队!”
一帮武侯迅速整队,步伐一致地掉头走了。
待那队严如军士的武侯走远后,愣回神的老妈子重重一拍大腿,登即挥着双臂失声惊呼起来,“太太昏倒了,快去医馆寻大夫哇!!......”
......
容家二房有两子,皆为正房太太吉荣所出,即是容昱和容显,二房另外还有四个女儿,年纪皆在两个儿子之后,且庶出。
吉荣无女,庶女中年纪最长的容晗因乖巧可人而被养在主母夫人吉荣屋里,吃穿用度以嫡女身份计,这些年养得好,这孩子相貌才情皆是样样拿得出手,是以宗谱上虽未将她寄到吉荣膝下,但其实早已被当成二房嫡女。
容晗虽离嫡女只是差了宗谱上那么一道手续,但至于这手续为何迟迟不办,那就要看吉荣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旁人揣度不得。
现如今,容党躺在棺材里尸骨未寒,去朝歌给容昱报丧的快马也才离开不到半日,容显因冲动鲁莽而被下缉安司,主母吉荣气急昏厥至今未醒,大成商号乱成一锅粥,容家老姑奶奶当即点了五姑娘容晗出来顶事。
姗姗来迟的容棠趴在他哥棺材上痛哭流涕,听了下人转诉的姑母安排,他擦擦涕泪寻来灵堂隔壁的花厅,姑奶奶在这里休息。
“听说小姑母点了晗姐儿出来顶事,”容棠吸吸鼻子,咧嘴露出满口因常年抽食福/寿/膏而又黑又黄的牙齿,委婉道:“晗姐儿毕竟年轻,又是个女娃,常年跟在二嫂身边事内宅,这般突然让她出来顶门面,是否是......”
“欠妥当?”老姑奶奶不等容棠脱裤子她就晓得这玩意想放什么屁,她转着手中念珠乜三侄子,默了默,道:
“昭姐儿当初十五岁顶长房门户时,你和你二兄都说欠妥当,虽当着我的面没什么,但你哥儿俩却是私下收起你爹写下的遗书,将要分给长房的东西悉数吞没了,这么些年过去,你当真以为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么?”
“姑、姑母?!”容棠脸色唰地白下来,瘦得凹进去的两颊再配上那双因惊恐不安而瞪大的眼睛,活像死了没埋的青面鬼,哆哆嗦嗦中他竟反问道:“您方才说什么?”
老姑奶奶鼻腔里冷哼一声,平平板板道:“福/寿/膏难不成真把你给抽成个聋拐子了?那正好,不聋不哑不做阿家翁,趁我这个老不死的脑子还清醒,你就把当初你爷留给长房的东西都还回来罢。”
容棠身为家中老小,可谓一辈子没上心操劳过什么事,爷娘在时有爷娘为他顶着天,爷娘去后有二兄容党给他遮风挡雨,而他自己儿子容时又在珑川混得个“第一状师”的名头,是以“徒增马齿”四个字对于三老爷而言可是再适合不过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