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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姜芙_分节阅读_第15节

肉肉喵 14396字 2023-11-04
  她怕哑婆婆担忧,强颜欢笑告诉她无事。
  可唯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如何心慌意乱,如何坐立难安。待哑婆婆出了房间后,姜芙食指微曲被她咬在嘴里仍颤的厉害,她从未想过,她再也不想见的人竟这般毫无预兆的便见着了。
  原本她只是想将这个人从脑子挖出来而已,再也不愿记起,再也不愿有任何瓜葛,到如今,她终以为自己已经忘却时,那人竟又出现了,不仅出现了,且位高权重,日后别说是京城,怕是这满天下都是他的!
  这般大摇大摆的入皇城,竟连自己亦成了他的子民。
  心下越发凌乱,她手肘杵在榻上小几之上,一双纤手捂住自己的脸目,如此折腾一圈儿,从前的一幕幕重回脑中。
  彼时她才及笄。
  于沈府中尚未出阁。
  院子里的两个婢女在屋檐下嚼舌根,丝毫不避及房里的的她。
  “你听说了吗,宫里传出来消息,咱们大姑娘得嫁给北境那位世子了。”
  “那世子不是伤的很严重吗,如何还能成亲?”
  “冲喜啊,人醒不过来,只能冲喜,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种倒霉事儿落到头上,大姑娘可要伤心死了。”
  “何止大姑娘伤心,老爷和夫人更是伤心,嫁给那位世子无异于把人头提在腰上,谁让皇族中没有未定亲的适龄公主,咱们姑娘也算是皇亲,年纪就合适,只能是她了,不是她也得是咱们二姑娘。”
  “这屋里不还有一个吗,怎的不让她去?”
  “她,她给世子冲喜,只怕还不够身份呢。”
  窗外北风吹起,卷着院中落叶沙沙作响,彼时姜芙坐在窗前,与外界仅隔一层轩窗,外面两个婢女的对话一句不落的入了她的耳,几乎同时,一行热泪自眼中滑下,顺着下巴正滴落在手边纸上,连写方子的墨痕都染得花了。
  伤感不是为着婢女在外的奚落,而是为了生死未明的崔枕安。
  她深爱的男人受了重伤,她连瞧上一眼都不能,甚至往后他便成了旁人的夫君了,自己仍是连同他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她咬着牙瘪着嘴,连哭都不敢大声,任由自己的眼泪啪嗒啪嗒染湿手底的纸,只敢在心中默念,“若是让我去,我愿意......”
  后来,老天听到了她的意念,且圆了她这个心愿。
  结果,是她被崔枕安似丢瓦砾一般丢弃。
  她将自己的真心掏给崔枕安,他却嫌腥。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呢?
  一想到过去,捂脸的十指染了潮湿,她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想着,即便他回京,往后怕也没什么见面的可能,她现在是平头百姓,那位才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可是,与崔枕安在同一处地域,同顶一片天这件事,实在让人郁结。
  昔日巍峨肃立,厚重苍狂神秘又向征权力的皇城此刻正对着崔枕安城门大开。
  金殿红门,衬得琉璃瓦于刺目光线之下闪动莹重之光,重檐屋顶足雕百兽,白砖青瓦铺就通天长阶,龙壁如生,殿守楼台高低错落。
  料是北境王城气阔,却也不及帝都皇城十分之一。
  入眼之人无不感叹城内磅礴沉雄。
  昔年崔枕安以质子身份入京,心隐沉浮,从未真正欣赏过皇城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如今归来,心思早不如当年,心中汹涌难言,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周皇后带着少帝奔逃那日,宫中妃嫔宫人也群体出逃,却都被拦在宫禁之内,正当他们以为北境军入皇城之后会大开杀戒,竟没想北境王下了禁屠戒令。
  昔日宫中妃嫔以及近侍宫人都被赶往宫外一处苑禁,其余人仍留宫中。
  而钟元所在御药房,除了先前服侍过帝后之人被带离之外,其余仍抱原样不动,钟元亦平日不争先,不邀功,事到临头更是变不到他头上。
  一时间连御药房的人都少了一半,昔日热闹忙碌的御药房医官使不剩几个。
  北境军入城后,拥北境王为帝,崔枕安为储君,其余朝臣皆按守原位。
  百姓行在街上偶能遇到北境军,却也不曾骚扰过百姓,原本还人心惶惶的京城,一下子就变得繁华宁静,一如从前。
  待北境王大举入京,待适作平整,第一件事便是筹措举行宫宴,以慰朝臣。
  其在北境时便崇以良德治域,初来帝都,凡事始更新,自是不愿同旧臣相冲,因而无论奸佞皆暂一视同仁。
  以崔枕安的储君身份,本该入住东宫,可他嫌先帝曾居在此颇为晦气,又不乐意染他所居之处,便另僻居所,入主于禁庭外的一处府邸之中,提为太子府。
  一来不受宫中约束,二来无论做什么都相对方便一些。
  一入新府,崔枕安便集来先前在京城埋下的所有暗线,密谈良久之后几近深夜,这些人又被一一送回。京城,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路行舟一直没走,反而是坐在崔枕安身后屏风处的软榻之上歪着身睡着了,方柳入门时,他才听到动静伸了伸腰。
  “太子殿下,夜深了,您喝盏银耳羹吧。”方柳将瓷盅放到崔枕安面前的黄花梨窄案前,崔枕安身子微挺,目光有些发沉,却也不动。
  方柳见他全无反应,便又低声唤了句:“太子殿下?”
  清冷的眸子这才缓缓上提,视线落在那瓷盅之上显然意不在此,他反问道:“方柳,这近两年的时间,京城可还发生了什么旁的事?”
  言外之意,这回他希望方柳精明一次,能够参透。
  他时常这样问,可是每一次方柳都细细想过再摇头:“没有了啊,能说的那些暗线都知无不言,倒没再听说旁的了。”
  那些传到崔枕安耳朵里的,无非是大小官员的作风以及私营,每每皆是差不多的路数,他早已耳熟能详。
  除了这些之外,他想知道的,还有关于那个人的。
  可是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一个字,他不肯提,身旁的人虽忠心,却又缺了点灵透,每每让他不痛快,却又不得发作。
  这次也是一样,崔枕安面色晦暗垂下眼睫,屏风后的人看他这副模样却洞明一笑。路行舟在屏风后探出头来,指着桌上那盅夜羹突然道:“怎的只有你家太子的没有我的?”
  他贸然开口,倒将方柳吓了一跳,倒没想屏风后还藏着个人,“路公子,怎么您也在啊。”
  “这羹太香了,给我勾起来了。”路行舟大摇大摆的围着那窄案打转。
  崔枕安被他转的头晕,加之意趣不高,将那瓷盅朝前推了半寸,“你拿去喝吧。”
  “天色晚了,我就不喝了,回家睡觉去了。”让他喝他又不肯虽,见方柳离开,路行舟扬扬手,又散漫着离开了,来去皆是一阵风,崔枕安也懒得管他。
  出了殿门,路行舟将前行几步的方柳唤住,“方柳!”
  方柳应声停住,又被路行舟带离殿前。
  二人来到廊檐拐角背人处,路行舟指尖儿弹了他的额头一下,半嗔半骂道:“你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劲啊?”
  “公子您是何意啊?小人听不懂........”方柳捂着方才额头被弹处,倒怪委屈的。
  这近两年间,崔枕安那欲问又止的话路行舟听过可不止一次,他性子似滚刀肉,对于某些人想问却又问不出口,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猜到了,偏生这方柳蠢笨,一点儿都参不透,着实愁人。就算路行舟想要提点,瞧他这德行也觉着对牛弹琴,还是作罢。
  “算了,你这资质,端茶倒水也就足够了,剩下的,我来办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她死在当初你离京之后
  翌日申时末宫宴。
  巍峨宫墙未变,皇城未易,未等沧海化桑田,不到三十年论河西东,皇权却已迭居在崔氏手上。
  偶有老言官对崔氏不满,宁可断头亦不肯向崔氏低头,可越是这样,圣上便越宽容,大赞这些老臣之风骨。
  多数见风使舵者,圣上亦对其不动不问,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字——稳。
  申时末的夕阳染红云霞,在宽长的宫道之上铺就一层光毯。
  宴殿之内,不光有文武百官,还有众家官妇贵女。
  沈齐的一双女儿亦在此次宴行之中。
  崔枕安素来不喜这般场面,可他今日殷勤,来的倒早。
  他目及扫过殿中诸人,众家女子窈窕百样,可他想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见着。
  一别近两年,却仍似前几日的事,许是因为她常在自己脑中浮见,即便不见,也似常见。
  按理说,因着她的出身,崔枕安是不大想见着那个人的,素来不喜多事的人,倒是对她过得如何格外好奇。
  对,是好奇,他反复在心中申明只是好奇而已。
  然,宴上众家身上流连半晌,那抹身影也始终未现。
  在宫中置宴前,崔枕安甚至想过,那姜芙若胆子稍大一些或是会同她来翻旧帐,即便不敢翻也会让他给个说法。
  他倒是真好奇姜芙那样的性子,二人再见,究竟是怎么个场面。
  先前料想的无数可能眼下无处发散,崔枕安心里有些恼。
  见他又是一盏接一盏的送酒,时不时的朝人堆里瞧看两眼,路行舟将崔枕安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倒觉着此人别扭的厉害。
  路行舟最见不得他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明明心中惦念着,却硬装出一副不在意的状貌,倒也有趣。
  宴上歌舞流转,南境北域之精华融合在一处,倒也新鲜,惹得人眼花缭乱。
  崔枕安今日着一身鸦青色玉金枕袍,宽肩窄腰,线条惹人,束发顶梳,头顶玳瑁精嵌白玉长冠,他霜白脸色冷峻越显,气质轩昂斐然,在一众人之中尤其醒眼。
  现如今的崔枕安成了坊间最受热议的人物,引了无数目光,诸人也纷纷好奇,这位当年入京时只有十岁四的人,是如何蛰伏多年突出重围,拼打至此。
  口耳相传间,他倒成了一段传奇。
  沈家是前朝皇帝后宫妃嫔的亲眷,因离得远,皇权颠覆时倒也没受牵连,可好歹也与旧朝有关,他风评又不大好,到了如今便备受冷落,虽现在官职不算低,被人安排在偏僻处也无可奈何。
  沈齐都不受重视,更何况他一双女儿,也能只挑了众家贵女不稀罕的地方挤着去。
  自打入殿,沈珊和沈瑛姐妹二人的眼珠子便不曾离开过崔枕安身上,即便只能遥遥观上一眼,脑子里的算盘珠子打的也响亮。
  沈瑛素来心高气傲,从前在京时她可不是今日的待遇,今日到此,倒是窝了一夜的火,她坐在角落梗着脖,素扇挡在唇前小声嘀咕:“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我替你去冲喜,何需姜芙那个废物。若当初我去了,说不定现在也是太子妃了。”
  自打听说崔枕安回京,这姐妹二人的肠子都快悔青了,眼见着这一飞冲天的机会被自己当初活生生放走,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人担着笑,每日郁结的连门都不愿意出。
  沈瑛口无遮拦,倒惹得一旁沈珊发笑,眼角轻蔑瞄了她一眼,语气带讽:“就算当初冲喜的是你,只怕也是同姜芙一个下场,姜芙貌美无双,不还是落得个魂归乱葬岗。”
  姐妹二人自小喜欢欺负姜芙,不光因为她无父无母寄住沈家,更因着她那张一日美过一日的脸蛋,两个人从不愿承认姜芙的丽质天成,眼下为了打压妹妹的狂妄,也只得将她搬出来以作嘲讽。
  虽说沈瑛性子急,却也不傻,听得出姐姐的挖苦,干脆丢了个白眼儿过去,“那是她无能,一个连送到手边的男人都抓不住的蠢货,有这下场也不意外。若换成是我,不知比她强上多少......”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懒得听她聒噪,沈珊打断她的话,“当初听到要我去嫁给他的时候,你可是躲在一旁声也不敢出,现如今倒是知道后悔了。若说再重来一次那也是我嫁过去,怎么都轮不到你。”
  “与其事后再言,不如提前想想自己的处境。连你都说姜芙是个蠢货,难道高座上那位瞧不出来?当初父亲拿那么个人塞过去,他就不会记恨吗?躲都来不及,还巴巴的往前凑,亏你平日自诩胆大心细,我瞧着胆大是真,心细倒是略逊一些。”
  几句话便将沈瑛揶的哑火,明明心里不服,却连回嘴都寻不到出口,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颇为不愤。憋了半晌才咬着牙挤出句:“凭你再厉害,不也还是没料到有今日。”
  与这没头脑的妹妹似也谈不出个高下,反而心烦,沈珊懒得再理她,此时宴殿长道之上,舞姬身姿翩翩,如若九天仙女落世,使人无不眼花缭乱,隔着她们身影跃动,沈珊目光反而落在另外一人身上,那便是坐在崔枕安不远处的路行舟。
  此人容貌不俗,来之前沈珊便打探到了,他年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与崔枕安感情不差,家世也好,如今也算是皇亲了,更重要的是,他尚未娶妻,这般资望很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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