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们有近三年没见了,彼此的人生轨道错开了大段距离,可上天恍若有天意,两节从不同起始点驶向不同方向的列车,在人生旅途中又相遇了。
闲聊这一会儿,颜籁感觉反胃好一些了,她把垃圾桶远远推开,起身回答道:“我现在挺好的,做的也是我想做的事。”
林鹤梦也跟着撑起身,说:“准备走了吗?”
“嗯?”
颜籁扭过头,背着双手抻了一下身体,“没有,我伸展运动一下。”
“要等鉴定结果吗?”林鹤梦接着问。
“结果一般什么时候能出?”
林鹤梦回答:“短则15天,长则30个工作日。”
倒也正常,DNA检测,病理检测都得要时间。颜籁说:“鉴定结果我就不等了,文物什么时候能拿走?”
“这边鉴定结束后,就会送去你们那。”
“好。”
颜籁将水拧紧瓶盖,习惯性递给林鹤梦,林鹤梦竟然也习惯性地伸手来接。她忽然反应过来,又拿回了水,道:“水我拿走吧。”
“嗯。”林鹤梦也怔了一下,紧地追问,“你要回去吗?”
“对。”颜籁拿住了车钥匙,握在手里,想了想,她道,“晚上……”
算了,那些人里除了林澄净,他都不认识。
见了没了后文,林鹤梦疑惑:“晚上怎么了?”
“没事,我还要回单位,就先走了。”
她正要走,林鹤梦又叫了她一声。
颜籁诧异地回头看他。
他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啊?”颜籁顿住了脚步。
见她没有答应,林鹤梦有些犹豫:“怎么,晚上有约了?”
她是想说有,可对上林鹤梦那洁白的长睫和熠熠微闪的眼眸,拒绝的话一下就说不出口了,她卡了一下,道:“那就晚上,电话联系。”
“好。”他笑了起来,握着她手臂的手指松开,又抬起停在她头顶上,好像向她确认能不能碰似的,见她没有躲,薄冰一样微凉的掌心这才盖在了她后脑勺上揉了揉,他说,“好久不见了,哥请你吃饭。”
他这声“哥”将他们之间那层薄膜似的隔阂彻底揭开了。
颜籁鼻头有些发酸,她扭开头,欲盖弥彰地“哧”笑一声,拍了他胳膊一下,佯怒道:“行了,你那手都碰过什么,还摸我头发。”
林鹤梦笑着放回了手。他的手负在身后,紧了又松。
“你换手机号了吗?”林鹤梦问。
颜籁抚了抚头发,奇怪道:“没有啊。”
“没有就好,晚上我联系你。”
“那晚上再见,我先走了。”
“好,”林鹤梦紧跟了几步,直到目送她上车,又叮嘱道,“开车小心。”
颜籁摆了摆手,“回去忙吧。”
走得很洒脱。
可从司法鉴定中心回文物局的路上,颜籁满脑子都是林鹤梦。
他和三年前相比,像是变了一个人了。三年前的他身上蒙了层灰,和在库房里收久了的青铜器一样,不见光泽,只觉得灰扑扑的,满是锈迹。
三年过去了,他好像又被重新打磨了一遍。那钝了的刀尖又透出些锋芒,佝偻的肩背又重新挺拔,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看到他能这样振作起来,颜籁是替他高兴的。
三年前,两份盒饭,总是她吃荤他吃素。
他话少,却舍得默默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颜籁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如果不是要供她上大学,或许他好几年前就已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没有再被她拖累,好好的过上了自己的人生。
她该为他高兴。
可心酸的眼泪还是氤氲蓄积。
模糊整个车外的世界。
第六章
因为林鹤梦,她放了另一个朋友的鸽子,回单位的路上,思来想去还是不好意思,打了个电话给林澄净,说明理由,又答应下次单独请他吃饭。
林澄净问:“你约了哪个朋友?”
颜籁想说林鹤梦,话到嘴边又没能说出口。
当年她明恋林鹤梦毫不遮掩,林澄净是知道的。后来她又和林鹤梦断了联系,林澄净也是知道的。他还问过她是不是打直球被拒绝了,颜籁犹豫了很久,没有说真实原因,只说是突然不喜欢了。
林澄净还笑她,说她的喜欢就像蒲公英,不但是时令性的,还风一吹就没了。
凡事得留三分余地,她已经明白这道理。
这会儿如果被林澄净知道她放他鸽子是为了和林鹤梦吃饭,指不定又要拿什么比喻来消遣她。
死了一茬还能长的狗尾巴草?
多埋汰。
她含糊过去,只说是一个很久没见的童年朋友。
收到林鹤梦给的饭店地址时,她还在单位写新闻稿,一眨眼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还打算再润色润色。
想着林鹤梦从司法鉴定中心到梧桐广场的饭店至少也得一个小时,她就磨蹭了会。
林鹤梦也说得先回去换件衣服,叮嘱她先到可以先点菜。
写完稿子已经六点过半了,也没再拾掇,她开车直接扑了饭店。
五庄大饭店仿骑楼,来往迎宾都穿着一水的秀色旗袍。颜籁来得匆忙,还穿着雷打不动的体制内套装——衬衫和长裤,多少有点败坏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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