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取材
他用手指解开她腰间的结,将已经整理抚平的衣襟重新推开,衣领顺着肩膀的弧度向小臂处落去,重叠交错地堆叠在榻榻米上。漂亮而精致的锁骨,细腻白皙一如初见的肌肤,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疤痕——遥远的而又熟悉的她的身体。
他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躯体,掌心的肌肤触碰到她瘦弱的肩膀。而她则没有表情地、冷淡地对着这个拥抱,许久后,她才像是平常拥抱他时一样,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搭在他柔软的黑发上。
像是久经黑夜的迷途者,急切地想要寻找黎明的一线光,他有些粗暴而急迫地吮吸着她脖颈间的肌肤,感受到皮肤下鲜活生命跳动的脉搏。
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大概就像是在战场上用刀刃杀戮了太多性命后的感觉——为鲜血与黑暗所麻木,完全任由身体最深处的本能操纵着自己的四肢。是发自本能的掠夺与强势,浑噩着、麻木着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在这时,有年轻姑娘清甜的嗓音忽然闯入了方寸之中。
“雨月——我来了哟。你起床了吗?”
惠子姑娘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带着没有睡醒时的懒散之意。她的木屐踩在庭院中的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已经脱掉鞋子走入了屋内。穿着袜子的脚在走廊上缓缓而过,布料摩擦的声音向耳畔靠近。
敬业的学生并没有任何表情的改变,依然像刚才那样伸着手揽着他的脖颈,临时老师却在瞬间惊醒,闪电一般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为他的学生披上衣服系好腰带,还用黑发掩去了脖颈上那微微发红的印记。
他端正地坐好,手持一杯热茶,面带正经之色,仿佛两人刚才正在讨论艺术与生命的大和谐到底是什么,或者是最新流派的绘画到底从何而来,或者是战争何时才会停止、和平何日来临,什么时候大家才可以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就在他完成手上一切的工作后,惠子姑娘的身影映在了纸门上。她伸手,推开了和室的移门,朝内里探出了头,看到了雨月和一脸严肃堪比他爸的柱间,有些惊诧地说道:“哦啦,小雨月的朋友,今天这么早就来啦。”
惠子的话语让柱间淡淡的点了头,再尴尬地咳了一声。但是惠子姑娘总觉得——今天的雨月有哪里不太对劲。她上下扫视一番雨月后,终于发现了那个所谓“不对劲”的地方,有些兴奋地说道:“小雨月——穿回女装了?相当漂亮呢。”
这一番夸奖完后,她又有些失落地缩回了头,小声地嘟囔着:“还是原来的模样帅呢。男装的时候比较好看。”
柱间:……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在担心雨月的性别意识。
是不是其他人都觉的雨月做一个男孩子比较好……
☆、第十二章·取材
“取材……?”
“没错。”
画屋的老板精神抖擞地展开了手里的一副画卷,用陶醉的语气向雨月描述着它的优秀之处:“艺术的作品来源于生活的美丽。你注意着动人的曲线与着色,仅仅是从古旧的画本上吸取汁水是远远不够的。你需要更多的去观察——”
“……”雨月漠然地盯着老板陶醉的面孔,问道:“去哪里取材呢?”
“主要的描绘对象是女性的话,”老板收起了画卷,用手指摩挲着摊开在柜台上的简陋地图,思索了一阵后,用朱砂的颜色圈起了几个位置,说道:“那么,就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地方吧。其实……只有这个地方最重要。”
雨月带着画屋老板的寄托和对艺术的向往,按照前辈的嘱托,镇重地手持着纸与笔,来到了这神圣的取材场所。
往来的姑娘们手捧木桶,其中盛放着干净的浴衣与皂角。她们赤脚走过有着水渍的地面上,发出啪沙的清响。到处都弥散着蒸腾的热气与水意,还有长发散发出的莫名的香味。
雨月放下了撩起的帘子,安静地坐在了小径旁的石块上,将带来的纸张铺在自己腿上,开始了久久的沉默。她身后的一排木板后,传来姑娘们洗浴时泼洒水花的声音和娇俏的嬉戏声。
许久后,一个披散着湿漉漉黑发的姑娘捧着衣服,撩开了写着一个大大的“女”字的帘子,站在了门口。她注意到安静坐在一旁的雨月,先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后便捂住了嘴,低声问道:“您是不是走错了?”
“啊。”雨月木着脸看向她,回答:“可能吧。”
捧着衣服的姑娘看着她的面庞,悄悄地用自认为不易被察觉的手势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微红着脸,问道:“请问你是在等人吗?”
“不,”雨月举起了手里的画纸:“我在取材。老板要求我画一些美丽的女性的躯体,但是我实在无法想象出来那是如何的。”
“美丽的……女性的……”姑娘的话语越来越低,面庞上的红霞也越来越明显,她瞟着雨月,低声问道:“请问……我,可以吗?”
“啊……”雨月说:“应该可以吧。”
雨月说完,举起了原先的画作,盯着那个面有飞红的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画的是这样子的。”
捧着木桶的姑娘眯起了眼睛,努力盯了好久才发现那是一本成人绘本。画上有着交叠的人体与散乱的衣物,旁边还标注了“这是头部”“这是四肢”“请不要用深闺色填这里”等等。她一看清楚画的内容,便退后了两步,面上的绯红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