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这话一出,把孙清牟斌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牟斌结结巴巴道,“是崔同知么?”
朱厚炜终于忍不住低头笑出声,“除了他,还能有谁?”
若说从前对他二人的事,孙清还有所保留,可经历了先前那一遭,只要朱厚炜能这么开怀便好,哪里管什么龙阳之好朝廷风议,汉哀帝殷鉴不远?
孙清真心实意道,“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这话从前在衡州他便讲过,只是当时不过做戏自污、徒有虚名,现在却是名副其实了。
牟斌突然如梦初醒,“难怪崔同知今日告假!陛下神勇!”
他是个粗人,有时或许耿直过头,就如现在,朱厚炜被他这话激得一口茶呛住,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却也没有反驳。
场面尴尬到了极致,朱厚炜也不知是不是前日酒未醒,竟然赧赧道,“牟同知谬赞了。”
此时此刻,孙清看着他简直像见鬼一般,最后艰难道,“这么好的事,很该让靳先生知晓。”
朱厚炜叹了声,“他近来总是身子不爽利,朕想过几日去看看他,顺便将此事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虽然孙清很怀疑靳贵会否为此开怀,但见他在兴头上,仍是顺着话道,“到时候,臣与陛下同去。”
“长公主府那边呢?”就怕到时候陛下在长公主府吃瘪,主辱臣死,牟斌深感自己操碎了心。
朱厚炜还未想到此事,拍了拍头,“这倒是个问题,回头我和骥征商量商量。”
提到崔骥征,朱厚炜才突然想起,春宵之后,自己还来不及和他打招呼就快马加鞭上朝了,也不知他身子可有不适,放到现代,妥妥的渣男行径……
恰在此处,丘聚小跑入内,“崔二公子到了。”
朱门之外,崔骥征斜靠着墙站着,面色不善。
第七章
孙清牟斌对视一眼,齐齐告退。丘聚紧随其后,甚至还贴心地将门都带上。
转眼间殿内便只剩下朱厚炜和崔骥征两个人。
朱厚炜轻咳一声,上前去拉崔骥征的袖子,“早上赶早朝,看你还睡着,便未叫醒你。”
崔骥征脸色仍有些白,眼底亦有些乌青,淡淡道:“陛下走得干脆,收拾得也干净,臣一早起身,还以为幻梦一场,人家怎么说来着?春梦了无痕……”
朱厚炜更是尴尬,低声道:“我昨夜就清理干净的,你……现在没什么不舒服吧?”
这人脸皮真是薄到了一定程度,昨夜哪怕院子里伺候的都是哑奴,也要屏退佣人,自己亲力亲为地打水烧水、擦身换被褥,让睡眼惺忪裹着被子看着的崔骥征颇为无语。
不过细致是真细致,温存也是真温存。
想到这里,崔骥征也不想耍什么小性子,自己取了个软垫,在官椅上坐下,“听闻牟同知想要告老?”
朱厚炜点头,“他跟了我将近二十年,如今也年近花甲,是该好生颐养天年。”
“确实,”崔骥征点头,“那锦衣卫你打算填谁上去?”
朱厚炜耸肩,“我对锦衣卫人头不熟,你和刘指挥商量着推选吧,还是那句话,德才兼备,以德为先。”
崔骥征笑了笑,“仅是如此?”
“其余是你们要去考量的事情。”朱厚炜给他倒了杯热水,往里头添了点枸杞红枣,“补补气血。”
崔骥征满脸嫌弃,“今天不是玫瑰露了?”
“你喜欢,我让他们再酿。”朱厚炜在他旁边那张椅子上坐下,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茶,“或者等我学会了,自己给你酿。”
朱厚炜也不知古代人是如何谈恋爱的,但古今中外约定俗成都得约会吧?按自己和崔骥征的情况,就算能出去约会,可去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个,想离宫城远些,都有一堆祖宗家法压在头上。
手上一热,崔骥征正探究地看着自己,“眉头紧锁、皱眉苦思,又有什么不长眼的惹陛下不快了?”
“找不到多少空闲陪你,也没法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就是找个好吃的馆子吃饭都是不能。”朱厚炜苦笑,“这么一想,和我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
崔骥征拨弄着手上的佛珠,闻言蹙眉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至于走走看看,你要是出巡,让我扈从便是,又有何难?”
见周遭并无旁人,他干脆起身,犹豫再三,转身坐到朱厚炜腿上,抱住他的脖子。
生怕他摔倒,朱厚炜赶紧一把搂住他,“仔细你的……”
崔骥征将头枕在他肩上,二人耳鬓厮磨,明显感觉他的脸颊耳廓烫的惊人,“我既不娇气,也不矫情,既不会逃,也不会跑,所以你用不着对我小心翼翼。”
“来之不易,故而小心翼翼。”朱厚炜闷声道,“我总怕我给你的不够多,不够好。”
从前朱厚炜在衡州时,喜欢在衡山之巅吹风,总觉得襟怀坦荡,肝胆肺腑皆是清风明月,再后来,他立于万岁山、凭栏延晖阁,虽仍是大风盈袖,却觉万事万物终究如同风月,拼尽全力,最终也不过遥遥相望、虚虚一握。
所谓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所谓一枕清风梦绿萝、人间随处是南柯。
可如今,他竟然真的将无边风月抱了满怀,才知风是香的,月是暖的。
正因太美太好,才更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