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69
等到春暖花开了,才冒出水面来,看一眼这片久违的草木,却意外被阳光刺伤。
刺得她眼里泪濛濛。
很遗憾的,她才知道,太阳从没有离开过,是她不敢抬头。
孟葭用力瞪圆了眼睛,睁得很大,不敢稍眨那么一小下。怕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
郑廷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点头,“你已经去伦敦很久了。”
有温热的水珠,啪嗒啪嗒,打在她微凉的手心里,一滴接一滴。
它们四散在指缝里,流下来,淌到她淡紫的裙面上,开出一朵氤氲的花。
她记得的。记得那夜,他们交缠浓烈的喘息声,窗外摇曳轻晃的梧桐影,斑驳了一地。
满屋子的冷香里,钟先生笑说,他不做这种生意。
但她是当成一句玩笑听的。
哪有这样的?听玩笑话的人没当真,开玩笑的反而当了真。
孟葭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
郑廷让她保重,给她拿行李,她木木然。
陈少禹问她坐了哪辆车,怎么才到,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她也木木然。
孟葭被人潮推着,往前挤进安检口的时候,差点摔倒。
陈少禹扶住她,关切的问,“出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很不好。”
她才回过神,低头看了一会儿手上的机票,像审视一桩悬而未决的疑案。
几秒后,孟葭的唇边,浮起一个白云苍狗的笑,信手将机票撕成了两半。
孟葭跟他道别,“我明天自己过去,你先去登机吧。”
她急匆匆跑开,宛如一道袭过红杏枝头的微风,温柔热烈。
像奔赴一场稍纵即逝的花月夜。
孟葭在门口拦了出租,打车回市区,大周末的,她以为钟漱石会在家。
她按照卢教授给的地址,摁了半天门铃,没人开,打手机也一直无法接通。
天黑下来,笼罩住这栋地标性的大楼,钟漱石住在顶层。
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拉长,孟葭不停的看手表。
她内心焦灼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见到,偏偏钟先生不肯出现。
孟葭实在等不及,她下了楼,把笨重的行李箱,就丢在前台那里。
她只随身带了装着证件和现金的小包。
执勤的保安探出头来,大声问她,“你是钟先生的什么人?”
孟葭回眸,天真明媚的笑了一下,“他女朋友。”
说完心里也不住乱跳,过去这些年,她终于能鼓起勇气承认。
这勇气是他给的。
钟先生用他静水流深的爱,疏通了一道又一道的沟壑,夷峻岭为坦途。
他让她平稳坐在船上,动也不动的,带她驶入自己的港湾。
孟葭去集团找他,礼拜天的恢弘大堂内很空旷,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她进了电梯,摁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刚来武汉的那一天,孟葭因怕见他,嫌七楼太矮,现在急迫起来,又觉得上下一趟费时。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孟葭快步走出来。
这一层就只有三间办公室,分别是正副董事长,和主持日常工作的总经理。
钟漱石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紧紧合拢的那一间。
这条过道很长,不知是否为了给底下的人,在汇报工作时,留下足够多的准备时间。
孟葭先是快步走着,后来小跑起来,她那头乌黑卷曲的长发,被甩到了脑后。
静谧的楼层里,回荡着她那双牛皮小高跟的脚步声,笃笃笃的。
这道厚重的木门太隔音,坐在里边看文件的钟漱石,一丝一毫也没有察觉到。
直到“嘭”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还没看见来人,钟漱石先皱了一下眉。
这又是哪一个新员工,连最基本的礼仪也没学过,敲门都要人来教吗?
他不耐烦的,放下手里的钢笔,表情严厉的从文件中抬头,但这哪里是新员工?
门口分明站着一个柔肠百结的小姑娘。
像是刚跑动过,她面上泛起红潮,极有设计感的方领口下,白皙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卷发蓬松的披开。
一张工笔细描的脸,覆在门框边的暖黄灯光下,点了胭脂般的光华。
钟漱石不敢信的,迟迟缓缓的站起来,从桌边走出两步。
他刚张口,“葭葭,怎么没有去香......”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孟葭关上门,很轻缓的。
再回过头时,她摆出一个哭哭笑笑的表情,眼中泪光闪烁。
六月天,室内空调开的很低,她倏地跑向他,带进一阵热腾腾的风。
只是几步而已,钟漱石张开了手,稳固的、坚定的接住她。
孟葭的嘴唇颤抖着,不顾一切攀上他的肩膀,钟漱石宽厚干燥的手掌,托着她半边脸。
她把脸牢牢贴了上去,转动着,用他的手心蹭干眼泪。
但越擦越多,直到他的手掌都被打湿,孟葭的声带堵噎着,她说,“我先、我先来......”
钟漱石不知她又受了什么委屈。他心疼的,放轻了声音哄问她,“不要哭,先来什么?”
就像那一年他出差回来,两道车灯一扫,见到躲在石狮子后面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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