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31
玄衣少年迈步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厌听终于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这个故人他等了五百年,可真正见到的那一刻,却没有他给自己造的幻境里那么激动了,反而竟毫无波澜。他识相地拖着锁妖链退开一小段距离,留给这对做了两世夫妻却始终错过的苦命鸳鸯,有些事情,或许应该让他们自己长嘴,而不是听外人来说。
“你……”铃杏的声线有些哑,没由来地觉得心里发慌。她想问点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问,只拽了拽司见月的衣摆,“你蹲下来,让我看看你。”
司见月依言蹲下身来。
他红瞳凶戾,神色却乖巧出离。
铃杏伸手抚上他的凤眸,引得他鸦黑卷翘的睫羽不住颤抖,但他没有一瞬的闪躲。
她看着司见月,眼里也渐进有泪了。
铃杏怎么会认不出那诡谲的红瞳,那是造成前世无法挽回的因果之一,她也曾变成过被万人唾弃的妖魔。她当然记得那种感觉,所有关于爱的情愫都将湮灭,只剩下黑白两色的记忆,而所有关于恨的愁苦却将肆虐,故事的最后,往往是失控的杀戮和厌世,要么被他人终结,要么自我终结。
她已经是问剑宗里声名狼藉的弃子了,她本就浑身泥泞,她卑劣无耻……铃杏语无伦次地想,她已经众叛亲离,变不变成妖魔根本无所谓了——
但怎么能是司见月呢?
怎么能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司见月呢?
铃杏还曾考虑过,不会让司见月真的陪她在苦忘崖待上十年的,她会想尽办法送他回去。她甚至连和离书都写好了,等司见月什么时候遇到了比她更合适,更优秀的女孩子,她就放他离开。
司见月这么好的人,不该陪她堕落的。
可是她冠冕堂皇地想着,实际上却对司见月做了什么?她欺负他,对他总有发不完的脾气,还那样粗暴地对待他的伤口……
之前铃杏还能有理由,告诉自己说司见月是因为情蛊才会爱上她的,他和薛遣淮那种狗男人没有什么分别,都只是喜欢她真善美的一面。可是厌听的话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原来司见月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没有什么破蛊,他也甘愿为她赴死千百遍。
“你怎能这么傻。”
铃杏又想哭了,她来回两辈子都没流过什么眼泪,可是自从嫁给他这已经是第二回 ,“问剑宗容不下堕了魔的弟子,怎么办?”
她哭着说:“司见月,你要怎么办啊。”
司见月已经不懂心疼的感觉了,也不懂她的眼泪,他什么都记得,但却什么都不能理解了。他的情绪只剩下负面,本能地也不喜欢铃杏的眼泪,他无法自控地暴躁起来,生生抑住想杀人的冲动。
正常人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直觉铃杏好像更喜欢温柔的他,杀人会吓到她的,司见月努力思索着,去想曾经的他可能会怎么做,好让铃杏的眼泪快点停下来。
于是司见月抬起手,把她拉过来,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将她摁进怀里。铃杏猝然愣住,怔怔地看着少年如玉的脸庞凑近,紧接着微凉的薄唇印在她的眼角,又试探性地吻了吻,舔掉了她的眼泪。
铃杏浑身触电似的颤栗,猛地将他推开。她耳根子唰地发烫,惊愕又羞耻:“你…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舔我!”
司见月歪头不解地看她。
他似乎在疑惑——你不喜欢这样吗?
看似老僧入定的厌听竖起耳朵,听到铃杏这句羞涩又恼怒的话,还是忍不住鬼鬼祟祟地把视线瞄过来。铃杏瞪了他一眼,挥手直接罩下了个屏蔽五感的结界,怒道:“滚啊,不知道非礼勿视?”
厌听:“……”
母老虎,母夜叉,母……还没想到!
“你跟谁学的?”刚堕入魔道的人除了仇恨,只想杀人,对情感方面应当与她上辈子一样,宛如恶意满满的稚子才对。铃杏严肃地教着他,“下次不准这样做了,听到没有?”她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了些,“至少别在有人的地方做。”
司见月低低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以前明明比铃杏还要在意肢体接触,好像浑身长满了敏感的刺,只是稍微碰碰他,或者靠他近一些,似乎都能听见他擂鼓般紧张的心跳声。
铃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道:“你的眼睛,可以变回去吗?”她犹豫着指了指自己,“黑色的,像我这样的,可以吗?”
司见月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澄莹纯净的琉璃黑了。但那里头不再有她熟悉的温润,更像是某种蛰伏的蛇类,无情而冷血,隐隐带着危险的剧毒,随时要不受控制地钻出扑咬谁似的,看得人心生诡异,忐忑难安。
但铃杏不害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害怕他。她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还好,还好。这样的话不容易被人发现——”
铃杏摸了摸司见月的衣襟,蹭到满手的血,瞬间又提心吊胆起来。他淡淡扫了一眼,不等铃杏开口便拢起衣襟,说道:“没受伤,不是我的血。”
铃杏:“……哦。”
没受伤就好,没事就好。
她看着神色平静的司见月,突然莫名地涌起一阵困意,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像是脑中那根勉力支撑了很久的细弦终于断掉。厌听的这几重幻境消耗了她太多的灵力和精神力,她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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