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的表情这才出现了裂痕,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一下,猛地收回剑,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她咬牙跟上,居然真的就那样走了,再也没有回过头。
季铃杏逃婚了。
这次,她和另一个男人走的。
未完成的洞房花烛夜,又只剩下孤零零的新婚夫郎了,司阎安安静静地拨弄着那面红盖头,一个人坐到了天明,又一个人喝了交杯酒。他好像在等着什么,可他分明知道,他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直至破晓的晨光划破夜幕,昨日翻篇,并没有因为谁的不舍而停留,已经成为触不可及的过去。
但司阎想,他不会再有明日了。
他从怀里摸索出一根木簪子,那簪子是用神陨木手工做的,虽然朴素却温婉别致,细节也打磨得很漂亮,大抵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的。
哦,除了她。
她当时看了看,就还回来了。
司阎垂下纤长鸦黑的睫羽,用指腹缠绵地摩挲着它,眼泪无声无息地划过脸颊,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沉默地抬起手,拭去了暴露无遗的脆弱。
“曦凰,我不是傻子。”
他哽咽地说,“我只是情愿。”随着字音被腥甜的液体吞没,他将那根木簪子送入自己的胸口。
神陨木,能弑神,亦可屠龙。
第十七章
“看见了吗?”
那道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又开口了:“这是我的下场,也曾是你的。”
司见月滚下床榻,又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巨大的恐慌和痛苦似要将他的意识击溃。他赤着足往房门口走去,沿路撞翻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恍惚中腰腹猛地磕上桌角,疼得他浑身痉挛起来。
不……不是的。
他捂着腹部缓了会儿,那里肯定青了。
司见月不敢停,一刻也不敢停。他强打起精神来,把阻碍他的桌椅台凳全都掀翻,那些茶壶瓷盏顿时噼里啪啦碎了满地,他看不清楚,就这样踩了过去,双足被扎得血肉模糊,可他仍是不敢停。
我跟你不一样的。
司见月此时暴躁得像头失了控的野兽,横冲直撞地,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口去。他睁着眼睛,可整个世界都黑漆漆的,看不见眼前,也看不见未来。
我跟你,是不一样的。
司见月难过又执拗地否认着,那道声音却不再说话了,他几乎是爬到了铃杏的厢房前,足下鲜血潺潺流淌,在雪地里化开一大片妖冶的红莲。
可到了铃杏房前,他又胆怯了。
他不敢敲门。
少年狼狈地趴在石阶上,螺白色的宽袖凌乱铺开,颀长身躯与雪融为一体。他伸手捂住剧烈揪扯的心口,里头有股郁气渐进扩大,像是有什么要破膛而出,这一次的冲击比任何一次都要可怕,尖锐的疼痛从骨髓深处传来叫嚣,生生要撕裂他!
铃杏……
铃、铃杏……
司见月张口想喊她的名字,可是他已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的喉结滚动着,连呼吸都成了很不容易的事情,他止不住地咳出血来,嗓子眼里都是涩意,地狱里伸出无数双绝望的手争前恐后地掐住了他的脖颈,桀桀冷笑着将他往下拖去。
“……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司见月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声地翕动着染血的唇,除了自己没人能听得到他的啜泣,他觉得好难堪,他也不想哭。他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明明,明明已经在你身边了啊……”
他死死抠住石阶的僵白十指虚空抓了抓,但什么也没抓住,“我骗你的,我很疼,我也会害怕。”
他们之间分明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可却仿佛相隔了遥不可及的天际,铃杏没有主动对他敞开,司见月便也不敢敲门进去,只好在门前踌躇不前。
无论司见月如何否认,但铃杏确实没有给过爱他的证据,他想要骗自己,都好难。
血色染红了他失去焦距的瞳孔,在混沌一片的脑海中,随着筋骨寸寸蜕变,千百年前的记忆也被揭开了陈旧腐朽的封皮,神陨木做的书签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口,他渐渐想起,也渐渐清醒了。
天色昏沉沉的,风雪也静默,一支带着灼灼烈火的羽箭穿破厚厚云层,犹如暗室逢灯般点燃了苦忘崖的整个天空。万顷银白霎时亮起熠熠辉光,枝桠上的晶花簌簌抖落,化作满地斑驳,象征着新生的旭日缓缓地抬升,嵌缀在无边苍穹里。
天上月永远地坠落了。
取而代之的,是千百年前的九玄烛龙。
司见月还趴在冰冷的石阶上,茫茫然地睁开猩红的凤眸,片刻的安静后,瞳色凝结成了一滴晕不开的浓重沉郁的血墨,像深渊,更像漩涡。
他眨了下眼,眸底的雾气散去,却再也学不会那种青涩简单的温纯了。
司见月揉了揉自己的心口,默默地撑住地面爬起身来,微微侧了下目,看向那扇至始至终不曾为他打开过的门。好半晌,他垂着眼睫,仔细地用袖子把门上昨夜留的血手印擦掉,直到干干净净后才扯了扯唇角,试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记得的,但他学不会了。
正如他胸腔里的那颗沉寂的,不会再为谁心跳加速的脏器,他的唇角也很僵硬——
他好像不会笑了。
…
“季铃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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